但她还是没能够找到天泉与它的泉眼。这种结冰的皮肤几乎不可逆转,唯独在极寒之地却不会凝结的天泉,才有可能洗融这层奇怪的外壳。天泉是无根之水,因为没有源头,才被妖怪们称之为天泉,那所谓的泉眼又该去何处寻呢?
“天泉是活的。”
说这句话的人,是上一个暂住此地的雪山居民。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男性,不论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一定是个妖怪。毕竟寻常之人,头发怎么会似白艾草般的颜色?寻常之人,怎么又会有苍绿色的眼睛?在他的脸上,还覆着半扇特殊的面具,与金属的额箍连在一起。那面具是青绿色的,大约是生锈的铜,上面镌刻的纹路错综复杂,不知出自哪位匠人之手。他挂着一件不长的披风,表面绣着异乡情调的花纹。连着的兜帽扣在头上,帽檐缀着流苏,露出那只翡翠似的狡黠的眼睛。
他的面具也遮掩了左面,初次见面时,令隗冬临惊讶不小。
“天泉是活的。”他说,“它有生命一样,自由自在地游走在万仞山的任何地方。”
“那这里……”
“这里它曾来过,驻留许久。它的灵力改变了此处的灵场,便有了生意盎然的绿色。”
隗冬临还记得,那时她发出了一声叹息。
“那它一定是很早前来过,才有如今的样子。”
“谁说它不会再来呢?”
“这很难。”
“唔,过去的话,我想我知道它在哪儿,但现在不行了。”
“因为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隗冬临说着,望向他那仅剩的右眼。这位男子突然发出轻快的笑,略加思索,便点头称是。这令冬临觉得有些奇怪——这是需要思考的事吗?
而后,这位男性的妖怪便离开了此处。尽管他声称自己餐风饮霞,不需消耗此地的一滴水以维持生命,但他还是选择离别。他说自己就生活在万仞山中,不论去哪儿都是一样的,只是更喜欢居无定所。他道了别,自顾自地离开,留给隗冬临一片一尘不染的雪中绿洲。
隗冬临想,他可能只是不喜欢与别人共享一个住处,就和她一样。许多妖怪的独居意识都很强,他们不需要和其他人,尤其是异族同处自己的地盘。她不知道那个男子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样的过往,而对方也对自己这怪异的面具毫无感慨,正如它不存在一样。在这孤独的地方,他们都如正常人般简单地交谈,像是一切本该如此。
在这里,她没有更多行动了,只是暂住此地。之前的某天突然下了场暴风雪,虽然绿谷之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她见外面的天色很暗,十分古怪,便待恢复正常后出谷查看。暴风雪扰乱了此地的灵流,让她来时的灵脉发生了变动。如此一来,她便不能轻易离开了。谁知道灵脉的尽头会是什么?是否还在这万仞山中呢?虽说终有一天她必须要动身离去,寻找真正的天泉眼之所在,可她总该做好准备。
就在她离开之前,这无人问津之地,竟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个人类的女子,比自己年轻几分,另一个是妖怪,外表年龄看上去比同行之人更为年幼。她们相遇的时候,是在绿谷的山坡之上,似是那二人有意来到此处。起初,她以为那两人也只为天泉而来,但当她与那妖怪的视线对上的一刹那,便意识到她们的目标不是天泉眼。这一切的交锋对峙,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不过是一瞬间的眼神相接罢了。隗冬临一身黑衣,在皑皑白色之中是那样醒目,如同雪地里的乌鸦,白衣上的煤渍。但即便如此,要在这延绵不绝的群山里恰巧碰上她,也绝非易事。
她们的目标是自己。
“狐狸姐姐说的不错,这里确实还有其他人在。”
妙妙虽然是这样对弥音说的,但她的眼神分明注视着冬临,似是说给她听。弥音本想感慨的是冬临身后的那方景色,但此时,她选择了沉默。
她感到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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