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涯决定暂时忽略这个声音,转过头来对付晏?。可他们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唯独陵歌安静地躺在地上。这妖怪总是溜得太快,次次如此,轻而易举就不知去向。他们跑上前去探她的气息,意识到,她确乎是死了。
他们与陵歌不算相处得太久,但也算是见了许多次。每次见面,她都与过去有些许微妙的不同,他们也都能借此更了解她一些。可惜,他们再也没有更多机会了。严格来说,她做了许多不利于他们的坏事,但她算不上是彻彻底底的坏人。若她最初遇到的不是迦楼罗,而是白涯他们几个普通的、又不那么普通的江湖人,说不定故事会是另一副面貌。但历史不容假设,何况,与神鸟大人的相遇相识,大约是她更愿意选择的事。
她对自己的死十分满意。
黑夜里,一切都安静如死亡。距黎明的到来,还有漫长的时间。
“……你们真的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白涯又问。
“究竟是什么声音,你也没说清楚啊。”
“是……心跳的声音。”
“心跳?”
祈焕捧起心脏来。它很沉重,掂在手里很有分量,毕竟是琉璃做的。在别人甚至白涯自己眼里,它确实是安静地陈列着,没有任何震颤。但白涯就是能听到,而且他十分确信这声音是从琉璃心里传达出来的。
“……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莺月君并不掩饰自己的担忧,“若不是你一开始就能与这些法器共鸣,或许,是它们有意让你听见的。”
“听见什么?为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涯无法理解。而且,除了迦楼罗有序的心跳声,他还慢慢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他跑到傲颜身边,先是看了看她苍白的脸,摸了一下额头。柳声寒安慰他,暂时应当没有大碍,他才叹了口气,拿起她身边散落的法器。他先是捡起蓝珀,上面也有傲颜的血。他听到一种细密的清响,缓慢而温柔,像是水流,却不是小溪那般潺潺的——而是水流本身的声音。随后他又拿起砗磲,凑到耳边,能听到一种呼啸声,同徘徊迂回的海浪,又像深海中不明生物的鸣啼在回荡。埙是一种空灵的气声,其实没有任何人在吹奏;香炉有一种古怪的禅意,如寺院中的钟鸣;降魔杵是金属轻颤的尖锐但不刺耳的声响,如一种特殊的盛水容器,用手在容器口演奏的效果一样;而赤真珠,像是沙哑的嘶鸣,像集揉纸声、流沙声、蛇的嘶鸣声于一体。每一种法器的声音都不一样,也都不仅仅是简单的比喻就能形容的。它们同时像很多东西的声音,却又都不是。更糟的是,别人看他的神情十分匪夷所思。
“你们、你们听不到吗?”
“老白,你是不是……压力太大,太累,出现幻听了?”祈焕倒是一脸担忧。
“不可能。这些声音真的很明显啊,每一种都是不同的。”
“那会不会是之前药物的影响,又泛上来了?”
柳声寒另做分析。很显然,他们都听不到也不能理解白涯身上发生的事。白涯给他们怎么都解释不通,而且那些声音自从被他听清楚以后,就挥之不去,久久萦绕。现在,七种声音都在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令他无所适从。
莺月君忽然震声道:
“快把法器拿走,越远越好!带出结界!”
“可是结界还很广,我们……”
“别犹豫!”
祈焕和声寒也不多想,正要去拾起法器。可就在这时,它们简直像听到了莺月君的话一样,纷纷浮到空中,远远地离开地面。每一个法器都在发光,它们隔着短短的距离,连在一起,形成北斗七星似的排序。
“嘶……”
白涯倒吸一口冷气。他只觉得吵闹。抬起眼,法器如七颗星星一样闪闪发亮。它们一直上浮,似乎要飘到天上去,但结界阻拦住了。于是高空中,它们就这样悬停着。
“糟了……”莺月君露出些许惶恐,“缒乌的阵法生效了……但是为什么?他不是已经死了,连尸体都不剩了吗?这到底是——这不可能。”
柳声寒紧紧抓住莺月君的手腕:“会发生什么?告诉我,到底会发生什么?告诉我们!”
“‘天’的降生是一种必然!果然,香炉的预言是无法改变的事……若白少侠能与这些法器共鸣,恐怕他就是法器的下一个目标。”
祈焕还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但能从莺月君的神色中察觉,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有些呆呆地问:“那、那会怎么样?白涯会变成……天神?太不可思议了,是在说笑吗?可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