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无弃并未同他们讲的太多,只是大致概述了些过去的事。
——百骸主施无弃,作为人类存活了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倒并不是说上了年纪,只是,他对自身的记忆十分有限。按照他的话来说,尽是些无畏琐碎的小事,并没有值得记下的必要。但关于柒姑娘,他本应记忆犹新的,却不论如何回忆,画面都隔着一层厚重的纱,裹尸布似的让他喘不过气。
他依稀记得自己与她交手的片段——但理由也忆不起来。她生前妖力高强,与他对峙起来竟不分上下。在他的记忆中,最后关头,她原本可以轻易地了结他的性命,但她没有。
她被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从后方击中了。
看上去那只是个巧合,让他侥幸获救。但施无弃那时觉得,她死去的一瞬,那双原本应充满愤恨的眼睛忧郁极了。
就仿佛为救他而死似的。
若是没有她挡下来,自己或许也被那混沌的力量打的魂飞魄散了。
只言片语,就是百骸主对这具美丽女尸全部的记忆。
他让她留在身边,小心翼翼地在保养着,希望有朝一日有谁能告诉他,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罢了。
“你为何肯定她是妖怪?”
“若是人骨,我一摸便知。你们也看到了,她的骨头分明是黑色的。”
“所以你才想要万鬼志,去查阅她这一世作为妖怪的生平记忆?”
“正是。”
听上去是个合理的解释。
极月君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他们并没有休息好,而极月君一大清早便来拜访,他们就对他说了这些事,顺便表明了百骸主施无弃的诉求。
“你们说的不错,尊重凉月君的决定是最好的。到时候,你亲自去问他比较合适,不过我也会替你说说话。他不是也说过,只要是他能力范围内的心愿,都能满足。若他同意了,等山海他们寻回万鬼志,定第一时间回来借与你看。”
施无弃微微侧脸,没有回话,像是默许了。
“再者……是你们要把柒姑娘找回来?”
“最好是和判官笔一起。”阿鸾插着话。
“唔,我昨天倒是帮你们打听了一番。虽然没什么熟人,但多少了解到了一些东西。当初此地也受‘祟’作乱,他们在这里建了一所庙宇,用来供奉他,平息他的愤恨。”
三个人忽然想起来,第一天来到这里,他们曾巡视过一番。即将干涸的河道边,的确修了一座小小的庙,不知供奉着什么。但那并不是多么特殊的东西,他们没有多心。
“能告诉你们的就这么多。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施无弃站起身就往门外走,急着过去。山海微微对极月君行了礼,拉着阿鸾也跟上他。但就在慕琬即将随他们踏出房门的一瞬,极月君忽然又开了口:
“梁丘姑娘还请留步。”
慕琬有些困惑的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示意他们先去。
“我随后就到。”
说罢,她坐回了极月君的对面。
“何事?”
“方才我说我有要事,是奉那位大人之命,调查莺月君的动向。”
“——!”
听到那三个字,她忽然坐正了些。
“他仅死了不到三十余年,年轻的很,仍浮躁的像个顽劣的孩童。我曾去他的故乡看了看,也和这儿差不了太多,是死村了。”
说到这儿,他扭头看向空荡荡的窗外。外面什么也没有,他也什么都看不见。慕琬没说话,她直勾勾盯着极月君脸上的黑布,似乎要看穿他的眼。
“啊,跑题了。关于莺月君,你可知他抓你师父的理由?”
“嗯……为了找到霜月君,用他的封魔刃,斩断拘束着他的缚妖索?”
“的确。但这与你师父有什么关系,你可曾想过?你也知道,我们六道无常相互要在这人间见上一面,也不是一件易事。霜月君在此时隐匿了踪迹,很有可能得知了你师父被抓的消息。是否在回避,我们也说不清楚。但你也知道,那封魔刃不是随便谁人都能开的……”
“你是说……”
“我曾说过,霜月君生前是武功盖世但性情古怪的刺客。修炼时走火入魔误入阴间,解开了封魔刃。换句话说,他与那胁差的命同为一体,也并非自愿。所以……你师父,大概已经对如何拔出这把刀,或如何控制人与刀的联系,很有研究了……”
“并非自愿……”慕琬小声重复着。
“你倒不必担心他忘恩负义。若你师父真知道一二,他也不会放心莺月君去得到这类情报的。我当下只知道这么多,后续若查到什么,定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