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罗骧立刻回答道:“主上,一夜之间折损两位圣使,若是教主知道了,恐怕会对主上有所微词。”
他能成为崇渊身边最受信任的亲信之一,靠的就是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坦率。
所以就算是天大的事情,罗骧也绝对不会对崇渊说一句假话。
罗骧与无数圣传教徒一样,对崇渊充满了无比的敬仰,因为他知道,崇渊绝不是一个刚愎自用的自大之人。
而无数教徒也同样对崇渊充满了无比的畏惧,那是因为他身上自带着一种傲视天下的王者气度。
这就是他与普通人天生的本质区别。
而向来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崇渊,最欣赏罗骧的也是他的坦率和忠诚。
所以在听到罗骧的话后,崇渊还是没有半点动容,他淡然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次随着教主东征的所有人,都应该提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吗?”
罗骧闻言,略一思索,然后忽然就从那句话中体会到了什么。
崇渊没有看他,继续说道:“如果每一个人没有半点危机之心,只一味都抱着战无不胜的心态,那这次重临中原,就只会损失更多的人。”
罗骧忽然就沉默了。
崇缨没有说话,闻言也不由微微一愣。
就听崇渊的话音继续缓缓传出:“所以有些教训是需要用鲜血来验证的。尽管二十年前我们就已经受到了教训,但是二十年后,圣教内又到底还有多少人会记得那次惨痛的教训呢?”
“中原武林虽然看上去已经式微已久,但它依然还是一只拥有庞大身躯的怪物,容不得我们有丝毫轻视之心。所以白河与石凰的死,就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警示。”
崇渊语气缓而渐沉,“这一点,就算教主在这里,我也依然会说同样的话。”
罗骧恭声道:“主上洞察微末,用心良苦。”
崇渊忽然冷哼一声,说道:“白河一向狂傲自负,自以为在西境有所施展后就能目中无人,但他却从没想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所以他死了,也是他轻敌大意,这可是他自找的。”
罗骧背脊泛起一阵寒意。
“至于石凰,她受教主密令卧底落日马场,虽然任务完成得很好,可是她却不该动情。我早就已经猜到,在这几年的卧底时间里,她的感情已经盖过了她作为圣徒的身份。虽然她并没有做出对圣教有害的举动,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一旦动了情,就已经失败了。”
“所以教主让她留守落日马场,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以她的心境,就算回到了圣教,她也再不能一心一意奉行天守大神的意志了。”
罗骧脸色沉静,可是心中却涌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不能也不敢开口说话了。
崇渊语气虽然平和不见半点情绪波动,但那平静的话语中隐藏的冷酷无情,才是最让人毛骨悚然的。
崇缨忽然在心里暗叹一声,悄然低下了头。
崇渊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所以白河二人的死,不但不需要刻意隐瞒,还应该立刻传信让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警示。同时也要传信告知教主,六色圣徒缺少的位置,需要立刻让其他更优秀的人补上。”
“我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教主的麾下,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崇渊的这句话尤其深沉。
罗骧沉声应道:“谨遵主上之令。”
破庙外忽然又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崇渊早有察觉,这时缓缓转身,淡然道:“算算时间,那边也应该有消息传来了。”
说话之间,一名同样黑衣蒙面的教徒已经悄然来到门口,恭声禀道:“禀王首,啸阳关有消息传来。”
“说。”
崇渊终于神色微凛,沉声说道。
“西北十五城的风炎部,已经派遣三百精锐铁骑抵达啸阳关外五里之处。”
那名黑衣教徒言短意简的汇报情况。
崇渊口中发出一声似是预料之中又像颇为意外的“哦”声,随后两条飞扬的剑眉一挑,追问道:“他们派出的人,是谁?”
“领兵的人,正是风炎部龙日狂阳。”
黑衣教徒立刻补充回禀。
“龙日狂阳!”
崇渊的口中重重的迸出这个名字,他的脸上也随即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龙日狂阳,据说是蛮族近百年来最为强大的战士,拥有着蛮族遗传千百年引以为傲的混沌血脉之力,是西北十五城至高无上的战神。”崇渊脸上笑意不改,缓缓说道:“风炎部图莫尔能将此人派往啸阳关,如此看来,蛮族对我圣教的确颇有一番诚意。”
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神情之间却饱含着深深的得意之色。
崇渊没有在意罗骧和崇缨脸上流露出的震惊表情,他挥手示意那名教徒离开,然后对罗骧下达命令,说道:“你即刻前往大风城,将我刚才的意思转达给教主。”
罗骧立刻躬身一礼,随后快速转身离去。
“蛮族精锐铁骑出现在啸阳关外,镇边府一定不会坐视不理,魏长信也定然会亲自前往一探敌情。”崇渊目送着罗骧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缓缓笑道:“如此一来,大风城必定会有短暂的混乱,那就是教主踏过最后一道关隘,真正进入中原之地的大好时机了。”
崇缨微微动容,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你何时与蛮族也有了联系?”
崇渊淡淡道:“小妹怎么突然关心起教内的事情了?”
崇缨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大哥,莫非教主想要与大风城开战么?”
崇渊含笑不语,他重新在崇缨对面坐下,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忽然微微摇头,说道:“教主此行的目的乃是对付中原武林,她暂时还并没有要与大雍皇朝为敌的打算。”
“大风城是中原朝廷在这西北蛮荒之地的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屏障和防线,一向布以重兵屯守,而大风城周边还有天险为倚仗,最是易守难攻。”
崇渊喝了一口茶,淡然说道:“虽说这几年大雍朝气运已弱,但国力尚有缓余,而我圣教虽然蛰伏多年,拥有谁也不能轻视的力量,但若要与整个中原朝廷为敌,暂时还是不可能做得到的。所以这次教主只是要顺利进入关内,并不想打草惊蛇让镇边府盯上我们圣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