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慎心下稍松,复又来问抵达将陵后的说法。
罗术当面回应:“友善如故,相互交通信息,各安其份,避免误判交战。”
张公慎这才心中安定,然后不敢怠慢,当日便率领数骑启程南下,经过河间时才发现,河间军已经解散,薛常雄已经回到河间,很显然,黜龙帮与河间军对幽州发生的事情其实了若指掌,然后反应也很快,立即就停止了原本就引得双方压力都很大的军事对峙。
而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河间应该也有幽州使者抵达,做安抚与解释,这让张公慎更加轻松起来。
渡过清漳水,原本汇集在此的黜龙帮大军也回到各营之中在,这让张公慎愈发轻松。
不过,十一月中旬,随着张公慎率数骑抵达了将陵城,他却又有些失落起来,但这不是因为来到此处后听到了许多真真假假的南方混乱消息,而是说这个时候,他忽然醒悟,那些孩子百日筑基已经接近完成,这让他莫名觉得,当日其实不如留在这里把这件事情处置完毕。
而接下来,他居然就是在那个筑基的营地中见到的张行。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居然是张首席本人接替了他的工作。
彼时,张行正盘腿坐在渐渐永久化营地里类似于夯土夹墙的上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下面的孩子还是对面墙上用石灰写着的那八个大字——也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
总之,是有点出了神的。
“幽州的情形我已经知道了。”张行看着前面认真听完张公慎的言语,又想了一会,忽然回过头来开了口。“不过我还是好奇一件事,张将军,幽州内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争端刚刚起来,便要生死相博?如果不是,贺兰适怎么死的这么干脆?如果是,为什么后续周围人服从的那么快?”
宛若城墙一般的夯土夹墙上,除了贾闰士等几名侍卫相隔十几步分散站立外,并无他人,张公慎犹豫了一下,回复了一句话:“幽州内里其实没到那份上,否则贺兰适也不会轻易死了。”
张行恍然:“那就是有人先下手为强,不惜坏了规矩了,这样有他的好处,但也有他的坏处……看情况吧。”
张公慎没有吭声,也没有多余动作。
“其实还好,幽州这里是快的,总算是有个结果……”张行继续言道。“不像其他地方,有的内乱迭起,有的枯坐相耗,让人摸不着头脑。”
“敢问张首席,是何处如此?”张公慎到底是一地使节,闻言自然来问,尤其是他思索片刻,发现对方叙述与自己沿途得知的中原、淮南局势并不对路。
“是最新的消息,来自江南那边,说是吐万长论逃了,萧辉已经吞了九江,那你说,接下来是不是该顺江而下打宣城的鱼皆罗?”张行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便顺势讲起。
“应该如此吧?”张公慎想了一想,谨慎来言。“九江打的那么顺,梁军士气正盛大,南方也没有遭灾,粮食断不会消耗这么快,而且现在虽然到了十一月,但我们这边都还没冰冻,何况江南?”
“他们停了。”张行笑道。“因为吐万长论害怕被江都治罪,却只停在了宣城,两位宗师聚在一起,梁军一时不敢过去,反而是九江入手后,江西跟湖南联通顺畅起来,引起了一个意外……江西人跟湖南人争了起来,湖南的豪杰们自诩是萧辉元从,却居于江西人之下,好像还有什么战后赏罚不公的说法,反正直接带兵走了,江西人便鼓噪说湖南人反了,甚至直接派兵去追,却被湖南人反扑回来,死了好几千人……现在说什么都有,有人说,是萧辉驱虎吞狼,但也有人说是真火教私下捣鼓出来的,想要废了萧辉根基,趁势取而代之,不过,更多人还是说,就是那些湖南、江西豪强之间的团伙对立,没别的什么阴谋诡计,反正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张公慎听了,既觉得荒唐,又觉得理所当然,半晌也只是叹气:“这就是这个世道,天下要崩,人心道德都往下走,拉都拉不住。”
张行诧异看了眼对方,然后继续介绍了下去:“至于说枯坐相耗,说的是东都,曹皇叔根本没有去关中。”
“这事我听说了。”张公慎点点头,却又认真请教。“只是曹皇叔到底是在等什么呢?真要是关中尽墨,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在等太原先动。”张行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关陇可不只是曹魏一家的,很显然,曹皇叔是盯死了白氏,而且东都也不是没有别的动作……你知道当庐主人韦胜机吗?”
“自然晓得,他可是被认为最有机会成为新一位大宗师的人物……”张公慎脱口而对。
“此人本就出任过大魏军职,进入宗师境地方才回到老家结庐的,东都下令南方诸镇北上救援,其余几家都被阻拦或者干脆不动,此人却接受了东都任命,以东川行军总管的身份,引巴地黄蛮兵三万北上去了。”张行稍作介绍。“此人若去,关中局势多少好了些……那里不缺兵,不缺人,还有数不清的仓储,只缺一个主心骨……当然,也不足以反复大局,毕竟人家巫族乃是倾巢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