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安乐郡的两座城,继续向北,便是着名的掷刀岭,传说中是祖帝失去心力、放弃一切前的泄愤结果。那里地形复杂,道路交错,却多悬崖峭壁与死路,没有本地向导,很容易迷失方向。
出了掷刀领的北面唯一出口,正是北地东西两路的西路,也就是苦海那一侧的区域,当面对着铁山卫,左面是翻钵城,右面是风啸卫。
且说,北地的地形,宛如一片树叶,飘在海中。
其中,西面是苦海,隔海对着巫族领地;东面是东海,可以跨海来到东夷与河北;而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南北走向的山脉,号曰长白,宛若树叶中间的梗一般,大约隔断了两侧,形成了所谓北地东西两路。长白山上的天池畔,据说得了黑帝爷特许的天生真龙吞风君便长年累月生活在那里,丝毫不避人,天池分三流而下,东西两侧稍短,各自入海口便是白练城与奔马城,而北面那条号称黑水的支流却蜿蜒不断,经流一城三卫后,在听涛城入海。
听涛城是北地最大城,一城沿河两分,双公双领双镇,便是荡魔七卫中大司命所在的黑水卫其实也算是听涛城往长白山方向的附属。半个北地的货物顺着黑水抵达听涛城,然后再进入北海,从西边越过冰流城便是苦海,可以与巫族人交易或者进抵晋地,从东边过黑松卫便是东海,从东海根本不用走太远,只是到了乐浪城、白狼卫、柳城的三角区,便已经算是幽州周边范畴了。
不过,张公慎望着黑黝黝的北方,想起这些地方,却并不是在回味地理,更多的是在想这些地方的人。
更准确一点,是因为贺兰氏的命运与安乐郡的存在,联想起了北地这些地方和这些地方的统治者们的历史。
譬如乐浪高氏,乐浪城的存在已久不知道多久了,或许早在青帝爷在的时候,那地方因为地形深入海中遥对东夷就已经有定居点了,但如今掌握了乐浪的乐浪公高氏,却人尽皆知,乃是从东夷渡海来到北地的外来户,不过大几百年的光景。
而距离此地的柳城镇,就更不用说了,现任的柳城公根本就是大魏敕封的自家关陇军将,而且还换了两茬,上一任柳城公就是卷入关陇大族内部纷争身死破族的。
不过,听涛城的两位公爵,虽然现在被来自于黑松卫的母族陆夫人控制,但本身姓氏和传承却是极为久远的,号称是黑帝爷的血源,大魏皇室也要与之联姻。
当然,荡魔七卫都能追朔到那个时候,只不过不是血缘继承罢了。
至于最弱小的冰流城,明明彼处的宗族也延续了千把年,却因为一位宗师看上了那块地方,忽然换了主人。
兴衰这个东西,到底谁能说得清楚?胜负这个东西,真的只是兵马、修为的强弱来定吗?
三辉四御、真龙神仙,他们到底如何看待与对待凡间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时局到了眼下,越来越多的高手出现,越来越多地方,甚至于幽州与北地这种边缘的确都出现了明显的兴衰更迭,却是毫无疑问的告知了天下人,这大魏当不起那个大家想的朝廷,天地倾覆,需要新一轮的争龙……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要再来几百年呢?还是只需要个十年八载呢?
最关键的是,自己在这个天地倾覆的大局中,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燕云十八骑之一吗?可燕云十八骑是做什么的,杀手吗?
还是张公慎自己?可张公慎又有什么可以称道与立身的呢?
正想着呢,白显规亲自端着热汤与热食走了出来,张公慎回过神来,二人就在石头上一起用饭。
当此时机,白显规认真来问:“公慎,明日的事情如果不顺利,倒也罢了,无外乎是奋力作战,而要是顺利,你有什么打算?”
张公慎被问到了心坎上,却反而端着碗面色不变:“只听将军与大哥安排便是。”
“安排归安排,你们谁有心思何妨也说出来?”白显规不以为然。
“委实没有什么多余想法……”张公慎想了一想,认真来答。“只是应该由我回一趟将陵,把我担的这个事情做个妥当首尾。”
“这倒是像你,当日在渤海,都已经溃败了,也只有你想着要去给河间大营一个交代……”
“然后自投罗网了。”张公慎尴尬以对。
“当时是自投罗网,这一次不至于的,因为一旦成功,将军便是幽州之主,二十郡之地都要服从的,后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黜龙帮如何敢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白显规昂然来对,却又忽然压低了声音。“是这样的,将军跟我商议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说到了安乐郡的后续,毕竟,贺兰适都除了,贺兰一族如何能留?要么逃,要么反,然后被我占下安乐郡……我还要跟着将军在身旁谋划事情,信公子也没有经验,更重要的是,将军既做了幽州之主,下面肯定要有人撑着的,所以,我们便想着要把安乐郡委任给我们自家兄弟。”
张公慎听到这里,微微一愣,立即摇头:“我哪有这个本事?且不说这是幽州北面门户,最少需要个凝丹高手来,只说资历,也不该我先受这个的。”
白显规点点头:“我后来也猜到了,所以我后来建议将军,不如将谷北城交给赵八柱,既是流放,也是安抚,然后谷南城给你,你平素依旧接受将军召唤指挥做事情,闲下来的时候便只在谷南城安坐,替将军监视对方……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