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闰士这才恍然,然后茫茫然而去。
王雄诞也拱手而去。
吩咐完以后,张行居然转回了运动场,继续坐到了那个“夺陇”游戏的外侧高台上,而下方两个比赛的营头的主将,也就是范大氅和夏侯宁远,原本随着张大龙头一行人一走,都要在场下打起来了,结果此番看见人回来,却又老实回到了各自一边的场下来叫喊。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这一次坐下后,张三爷的心思明显就不在场上了。
说实话,张行自己都很难说清楚,自家看到那排破烂木屋后是什么心情。
照理说,应该是哀民生之多艰的,因为老百姓除非穷到极致、饿到极致,是不愿意堕落到参与这些“民间军市”……要知道,它的交易对象是封建时代的军人,这意味交易风险太大,收入太不稳定,而且不可避免的要有做皮肉生意的心理准备和为此付出的社会地位轻贱化。
但实际上,那一瞬间,他反而是有些松了口气的。
因为自从来到河北,他所见到情形基本上可以称之为赤地干里。整个地界上,全都是死气沉沉的那种,跟东境明显还能维持各种生产、文化活动完全不是一回事。
当然了,他出没的地方基本上不是有军营就是有军事活动,考虑到之前河间大营展示的军纪,老百姓都不用被驱除,主动举家逃离完全是正常的,再加上冬日越来越冷,所有人躲避在定居点里苟延残喘更是天时所限。
而之前天还没冷时,在战场边缘遭遇过平原城路人,也还是有点生气的。
但还是不对劲。
那种一出去,整个平野里空无一人,连野兽跟长草都无的场景实在是太吓人了,太让人不安了。
所以,当这种“民间军市”开始出现后,一瞬间,他其实是有些释然的————可算是见到自发聚集起来的河北老百姓了。
张行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反应,从一开始见到人以后到现在,早早被人观察清楚,此时的纠结更被人看在心里,几个人精也一直在试探。
“三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小周仗着个人关系,毫无压力的正色来问。“这种军市会影响士气的,我们整军就是为了提高战力,应该让士卒进城去做正经开销才对。”
“不好办。”程知理忽然插嘴。“城里商铺也都艰难,而且有些事情,就像补衣服……又不是在东境,能送回家,能托伙里的本地人,大不了用几个钱,半顿饭,此间地,就连河北本地人,都无处寻家小。”
“谁
说不是呢?”窦立德叹气道。“就好像整军前我带来的那三千人,标准的河北人,可一半多是路上遇到的,是不知道底细的,剩下的人里面也只有一两百人还有家小,却还在高鸡泊,还都是老弱病残……原来的夫人被官府杀了,老曹去年在沼泽地里把他妹子许给我,做了我们绺子的压寨夫人,结果什么福没享到,却要每日带头给几百个人补衣服、做饭、打水草。”
“这倒怪得了谁?“其副将兼妻舅曹晨也忍不住插嘴笑道。“便是不嫁给你,说的好像她就不用补衣服打水草了一般。“
其余人也都随之来笑。
而笑完之后,张行复又坦荡来问∶“所以,小周的意思是驱除,而且要限制部队只能往城内做交易?而几位的意思是保留不动?”
“是。”周行范干脆应声。“维持战力第一……大不了请对面齐郡城里的富户来这边联通下,看能不能开些个针对性的店面,或者从军营中放出一些工匠,再干脆请一些东郡军士家眷过来,到城里安居……我看城里挺空的。”
张行点了下头,但没说话,只看向了此间身侧惟——个大头领程知理。
程知理脱口而对:“龙头,我的意思是,河北老百姓挺可怜的,士卒也不方便,要宽厚一些,要讲一个因地制宜…过一阵子情况好转了,移营了,自然就散了,没必要过于纠结。”
张行依旧不置可否,又看向了无论是之前战事,还是此番整军都极为出彩的河北新附义军头领窦立德————此人之前在河北义军中其实不显,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到黜龙帮,却几乎是如锥处囊中一般,自然脱颖而出。
“龙头,河北这边是真的难,跟东境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它不是一地的穷困,也不是一时的问题。“窦立德想了想,认真来答。“所以我的意思是,不光不要赶,还要立个栅栏,替她们挡挡风,还要给士卒立规矩,不让他们随便欺辱那些妇女,要派人巡查。”
张行也点了头,还是不说话。
此时,下方比赛似乎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双方扭打成一团,引发了超出限额的斗殴,做裁决的人还没说话呢,两营主,夏侯宁远和范望便先飞奔下去——却不是找乐子斗殴,而是要赶紧阻拦。
须臾片刻,斗殴被阻止,比赛继续。
众人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张行,很显然,程知理和稀泥没啥指望,周行范和窦立德却是明显对立,双方都渴望张行这个能做主的人给出明确答复。
“其实很简单。”张行见到二人目光灼灼,倒是干笑了下,坦荡来对。“待会看小王跟小贾问话的结果,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