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主任,检查过了,周围安全。”
孟绍原没有说话。
老腌菜弄。
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上海公共租界最底层的阶层。
随时都可以看到贫穷、落后。
弄堂当中,两个穿着暴露,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可一看年纪已经不轻的暗娼,在那招揽着生意。
她们的要价非常便宜,是专门面向那些一个人生活在上海,做着苦力等工作的单身男性的。
没人看不起她们的身份,大家都只是为了混口饭吃,为了活下去而已。
307号在弄堂当中。
这是一幢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都被租了出去,一共住了三家人。
一楼大些,住了两家人。
二楼其实就是个狭小的亭子间。
没几个日本特务会注意到这里。
这又没有什么情报可以获得。
而且一进来就有一股怪味,让人特别的不舒服。
上二楼的亭子间,在这间屋子的后门,有另外的楼梯,这可以让住在二楼的人,进出时候不会影响到一楼的人家。
楼梯是用木头做的,非常狭小。
孟绍原爬上去的时候,还真有些提心吊胆的。
敲了敲门。
有人起身,走到门口,然后里面不像通常会问的“谁”,问的是:
“哪位老板?”
“这里有旧的家具吗?”
“有,八成新的,你出什么价?”
“这不好说,我得亲眼看到才行。”
门,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酒味传出。
开门的人,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脸喝的红红的。
孟绍原只看了一眼,便基本可以确定这人就是龚先生。
“进来吧。”龚先生默默的转过了身。
孟绍原顺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光线非常昏暗,大白天,都让人觉得特别的不舒服。
没办法,上海的亭子间条件都是如此。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这就是里面全部的家具了。
龚先生坐在了床上,指着家里唯一的那把椅子:“请坐。”
孟绍原坐了下来,开始第二轮的暗号。
毫无偏差。
下酒的菜是一包猪耳朵,一包花生米,喝的是便宜的散装酒。
龚先生看起来并没有请孟绍原一起喝酒的打算:“你是?”
“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主任孟绍原。”
“哦,你就是孟绍原啊。”龚先生淡淡地说道:“你既然能够找到这里,也知道我是谁了,我是龚先生,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离开上海,我都是龚先生。”
“是。”
谁能够想象,握有很大权利的巡视员,居然住在这么一个狭小破败的地方,一个人在这孤独的喝着酒。
“你来的时间正好。”
龚先生喝了一口酒:“再在这里待上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人来,我就会撤离,下一次你想找到我,就要到后天在新的联络点了。”
“龚先生。”孟绍原开口问道:“六月初一是什么日子?”
这是一个只有龚先生和戴笠才知道的秘密。
龚先生沉默了一下:“是戴雨农让你这么问的吧?我的正确回答应该是,八月初六,那是我档案上的生日。六月初一?今天是六月二十八号,农历六月初一,你说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喝酒?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给自己过生日。”
“龚先生,生日快乐。”孟绍原说了一声。
“没什么快乐的。”龚先生深深叹息一声:“每年生日,我都会喝上几杯,我的酒量不好,可总是要喝,因为我不知道下一次生日的时候,我还会不会活着了。”
孟绍原完全能够理解他的这份心情。
做这行的,哪个不是提着脑袋在做事?哪个不是不知道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
孟绍原振作了一下精神:“龚先生,我们刚刚得到情报,你来上海的消息已经泄露,日本人派出了杀手准备在上海解决你。”
“在上海解决我?”龚先生冷冷一笑:“这里是中国的土地,他们居然想在我自己的土地上干掉我?在上海,有你‘地表最强特工’孟绍原镇守,我不担心。”
只这几句话,便让孟绍原振奋:“龚先生,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的保护你,不让日本人得逞的。”
“谢谢。”龚先生一盅酒喝完,又给自己倒上了一盅:“是谁负责追杀我的?”
“田原幸太。”
“老‘朋友’了。”龚先生冷笑一声:“这个人在香港、澳门的时候,号称日本最强杀手,倒的的确确成功的进行了几次刺杀,不过称为最强杀手,未免言过其实了。他一直都想解决我,可始终没有成功,他有什么资格称最强?”
言语里,带着明显的蔑视。
“是的。”孟绍原接口说道:“不过你的身份特殊,戴先生再三交代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安全,龚先生,我给你安排一个条件比较好的住宿地方吧。”
“不必了。”龚先生一口拒绝:“我是戴雨农亲自指派的巡视员,在上海,不止只有你一个孟绍原,还有周伟龙和程义明,如果我接受你的安排,就等于是接受了你的贿赂,这样,我还怎么做到公平公正的行使巡视员的责任?你说是不是,孟主任?”
孟绍原肃然起敬。
能够如此洁身自好的人不是很多。
“上面有经费拨给我,我今天来的这里,也是军统的财产。”龚先生看了一下亭子间:“有些军统的财产,连你这位孟主任也不知道,我有住的地方,有钱吃饭,足够了。况且,我还想借着这次机会,在上海,除掉田原幸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