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绍原看到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海二爷甩掉大氅,里面干干净净一身白衣白褂。
他朝四外一抱拳,就算是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让谁都别再来劝。
此时就算有人要劝也都不会开口,人家就是来吃这碗饭的,
哪怕亲戚看见也不能说话。
多说一句话,就坏了海二爷和宝局的事,天津卫的爷们儿要懂的这个规矩。
海二爷而后大声说道:“今个来,不为别的,就为给老娘留口饭吃。二爷今天让各位爷们开开眼,试一试这身老骨头禁不禁炸!”
说完话,海二爷让儿子取来板凳,往锅沿上一架,脱掉鞋子,从板凳上走上去,轻轻进入油锅,这会儿锅里面的油此时已经滚了。
再看海二爷往里一趟,不吭不叫,没一会就死了。
这段期间,俩儿子一声都没吭气,就跪在锅边,也不哭也不喊。
看热闹的有的真看不下去,有的大喊“二爷您老走好,家里事别惦记,街坊们替你给老娘送终。”
这会子掌柜子赶紧让人把柴火撤走,用几根铁棍子把海二爷架出来,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大笸箩,然后让尸首抬回家,至于怎么出殡怎么料理后事,这里自不用提。
海二爷俩儿子,这会子开始号啕大哭,而后给掌柜子磕了几个头,转身就走。
自此后这家人算是有了饭辙,宝局要养他一家人到自己关张那天。
孟绍原全程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看的是惊心动魄。
这些天津卫的爷们,为了一口饭吃,那是真的舍得豁出去啊。
不一会大家都散了,好像从来都没这事。
孟绍原抬头看向那块牌匾:
诗迷俱乐部。
一家赌场居然起这么一个名字。
“这位爷!”
眼看众人散了,只有这年轻人还在看着赌场,掌柜的一抱拳:“您外省来的?”
孟绍原点了点头。
“刚才见笑了。二爷您进来玩几把?”
二爷?
孟绍原怔了怔:“为什么叫我二爷?”
掌柜的一笑:“在我们天津卫,不能叫人大爷,要不然得挨揍。”
孟绍原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也笑了起来:“多谢指教。”
“这是我的片子。”
掌柜的递上名片。
“诗迷俱乐部经理郭宝雄。”
孟绍原也和他交换了片子,自然用的还是祝燕凡的身份。
郭宝雄又盛情邀请了下,孟绍原对天津卫的赌场也很好奇,多少想要见识一下,略一迟疑,跟着进了赌场。
好家伙,里面乌泱泱的全是人,穿着体面的,穿着破破烂烂的的,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Μ.
可是聚集在赌桌上,那是再不分身份的贵贱,一个个都瞪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赌桌。
“祝经理想玩点什么?我这里中国的,西式的全都有。牌九、单双、梭哈……说句大话,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我们这找不到的。”
“梭哈吧。”
孟绍原觉得这方面自己还有一些把握,他掏出了支票本:“烦请郭掌柜的的帮我换下支票。”
“哎,祝经理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郭宝雄一摆手:“筹码您先拿着用,不够了我再给您取。”
孟绍原笑了笑:“那麻烦你也给我一万块钱的筹码吧。”
郭宝雄也是一怔。
一万块钱?这年轻人手面好大。
可是开赌场的,原则就是绝不多问。
当时郭宝雄就让人拿来了一万的筹码。
梭哈是从国外流进中国,被认为是高档的赌博项目,因此在赌场里,往往被安排在雅间内进行。
郭宝雄带着孟绍原进了后面的雅间,环境果然大不一样。
里面已经有四个人在那玩着了。
等到一把牌结束,郭宝雄拱了拱手:“几位,几位,给你们介绍一下新朋友。上海安格斯国际洋行的副总经理祝燕凡祝先生。”
他随即一一介绍,有两个中年男人都是做买卖的。
一个穿着绸布衣服,理着光头,边上还放着一根拐杖的,是天津漕帮的石老五,人称“石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