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澳洲人在广东高歌猛进,丁阿桃对丈夫把精力放在善后局的作为亦不再有烦言,渐渐地便觉得自己身份“不比寻常”。
出门进香,几乎是当时女人唯一可以公开外出露面的机会,亦是大户人家女子炫耀家世、门第和财富的机会。丁阿桃是小门小户出身,最好的时候也不过是米铺老板的娘子,在梧州城的商家中尚且算不上翘楚,所以这种事想也不敢想,出门烧香都是静悄悄的。
如今情况大不相同,骆阳明是梧州城里的“头面人物”之一,不管是门第多么显赫的缙绅,哪怕家主爷跑了的,只要还有留在梧州的,节时节日都少不得派人上门送一张名刺,一份水礼。这种尊崇是丁阿桃活了半辈子从没享受过的。
所以这回她有心借着这个机会显摆一番。连阿纯今日亦换上了一身青布短衫,连网巾都换上了全新得。
易浩然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二人出来,从头到脚都是新置办的,不但用料考究,花样亦属华丽。对比平日里的青衣淡妆,简直是判若两人。
阿纯更是愣住了,脱口而出:
“太太,你一下子变得好漂亮!”
丁阿桃毕竟是小门户出身,被这孩子夸赞,顿时双颊飞红,道:“既然要进香,少不得要做做场面。”
易浩然赶紧凑趣:“太太说得是!如今老爷身份尊贵,太太出门不能太寒酸了,扫了老爷的面子便不美了。”
丁阿桃觉得这易师爷不但办事能干,说话也中听,不由微微一笑,道:“今日要辛苦先生了。”
语调即缓又慢,透着股缙绅太太的从容不迫感来,和平日里亦是不同。
易浩然忙道:“太太言重。”说着他躬身道:“轿子已在院中等候,请太太和姨娘上轿。”
二人上了轿子,易浩然在前引路,阿纯在后面尾随。说起来这骆家的后宅颇为寒酸,除了个粗使的老妈,丁阿桃身边再无其他奴婢,内宅的许多事情都是她和温蕴二人亲力亲为。所以这出行烧香的队伍也只能从简。只在米店里叫了一个伙计,挑着供品的担子随行。
一行人出了宅门,一路桂江畔而来。丁阿桃平日里极少出门,算起来一年也不过七八次。澳洲人攻占梧州之后,她因为担心时局不稳,外出会惹来祸端,更是足不出户。丈夫说澳洲人有治理之才,自己倒要好好看看这梧州的新景象。
透过凉轿窗上悬得细竹帘,只见外面街道平坦,整洁干净,的确与往日不同。街上行人不多,步履匆匆,各谋生计,并无什么异样。不过,这一路行来,却不见乞丐流民――原来路上到处都是,如今却是踪影全无。
看来,澳洲人的确有些本事。丁阿桃心想,若是他们能在两广裂土称王,自家丈夫跟随他们,少不得也算是缙绅一流的人物了。若真象丈夫说得那样,澳洲人要逐鹿中原,一统天下,那骆阳明就是从龙功臣,自己少不得有一个诰命……
然而忧虑又很快笼罩在她心里,如今米铺的生意不好,城里的商户都说生意难做,市井萧条。她一路行来果然见店铺虽都开着门,却都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即无客商来来往往,也没有跑街先生四处招揽生意说合买卖……
再想到骆阳明这几个月来几乎不着家,她的情绪又低落下来。都说龙母最灵验,只有求她保佑澳洲人多打胜仗,骆阳明也能附骥千里,挣一个好前程――最后,千万不要富贵之后不认她这个糟糠之妻……
她一路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轿子停了下来。传来了易浩然的声音:“太太,龙母庙到了。”
丁阿桃下得轿子,却见已到龙母庙的台阶前。她虽在梧州已经住了几年,去龙母庙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倒是温蕴常去――她哥是码头上的搬运夫的把头,亦是吃水上饭的人,对龙母的信仰比一般人要崇敬的多。
易浩然打发走了轿子,在前面引路。登上台阶便是一座石牌坊,正中是“赦封永宁夫人”几个大字,丁阿桃听人说过,这是本朝太祖所封。
过了牌坊,便是正殿。天气炎热,来龙母庙进香的人不多。然而丁阿桃一出现,便立刻吸引了不少视线,却颇多困惑之色。丁阿桃蓦地里想起,她这身是富家太太的打扮,身边却没有簇拥在旁边的丫头老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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