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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她原在房中默习琵琶曲。何晓月在琴棋书画上从来也没什么造诣天分可言,她娘家虽也是个大户,可是女孩子在家中不受重视,略识几个字便算是有家教了。如今要从头学习,比起年岁小的琵琶仔更为艰难,因为几个指法总出错,慕云的面色便很不好看。
何晓月是被姚嫂打怕了,不敢不用功。慕云姑娘虽然手里不拿竹板藤条,但是何晓月知道自个就是砧板上的肉,人原意怎么料理就怎么料理。
练到中途,忽然有妈姐过来,不由分说便将她带了出去,穿过夹道直接出了后面,送上了这艘画舫。将她手脚捆绑,丢在舱房的床上,口中塞上团烂布,警告道:“不要乱说乱动,过一会自然有人来招呼你!”
她心中惊惧,因为她这几日听妈姐、“豆粉水”和妓女们闲磕牙的时候听说过,行院里有时候会把生意不好或是年龄偏大的“过气”妓女卖给外地的客商或是水上妓家,妓女不愿去得,便直接捆了送到船上。莫非行院觉得自己“朽木不可雕”,干脆卖了换钱?
卖给外地客商当小妾亦可算是“从良”,对何晓月来说应该算是幸事。然而何晓月却不这么想。外地客商来自天南海北,一旦被卖等于终身不能再回故乡。何况在行院廉价买“过气”妓女的,多是奔走于道路的中等行商,这等商人多是出自偏僻之乡,经济条件一般不说,家中还有大妇掌家,买妓女回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吃香喝辣”的日子,等于是给家里买个奴婢。而且男人经商一出门就几年,家中都是大妇操持,若是大妇和善,尚可度日,若是大妇厉害的,妾侍被驱使劳作,形同奴婢,用不了几年便不堪操劳被虐待而死。
若是等而下之,卖给水上妓家,那更是惨不堪言。
所以一想到可能被转卖,简直和当初知道被卖到妓院里一般的五雷轰顶。
何晓月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幸好绳索只是捆了手脚,并未五花大绑让她动弹不得。她勉强从床上挪移到地上,靠着桌椅一点一点的蹭到窗口。
她虽然不知道这画舫是访春院的,但是看舱房陈设应该是有钱人家才置备的起的,心中愈恐惧,莫非真要将自己卖给水上妓家?
这画舫的窗户上并没有镶嵌全副澳洲玻璃,玻璃虽然通透,但是对于坐“花船”的人来说,太过通透未免有不便之出。因而这窗户是别出心裁,周围都是细木格子糊着各色软纱,只在中间做出一朵多大的并蒂莲窗格,镶嵌上玻璃。
如此即能透光观景,又不至于将舱内“春光”外泄。
何晓月将身子勉强靠着小几站直了身子,凑在玻璃片上望出去,外面是处河埠头,似乎停着许多画舫花艇。
正在惊恐犹疑间,忽然听见有人在说话。侧过目光只见一个髡黑衣的青年男子正在与人说话――说话的人她却认识,正是姚嫂。
这青年男子她在广州大街上见过,叫做“警察”,类似于原来的捕快衙役。何晓月逃出清节院被安置在慈惠堂,见识过“警察”的做派。知道他们口碑甚好,远非过去的捕快衙役可比。
警察来这里做什么?何晓月心中疑惑。只见这警察似乎是在训斥姚嫂,而姚嫂人挡在船头的跳板前,似乎是在拦阻警察上船。
何晓月顿时一凛,这警察是要上船啊!
虽然她不知道警察上船所为何事,但是这警察要上船,必有案子要办。她本想呼救,但又害怕警察和妓院沆瀣一气,回头自己又要遭受毒打虐待……正在犹豫间她忽然想到,若是真得沆瀣一气,为何姚嫂要拼命拦着警察上船?可见这船上必有猫腻,院里不能让警察知道!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顿时有了底。然而她口中塞着布,要呼救也无法开口。她知道知道此刻再不声就永远没机会了。
然而口中的布塞得极紧,用舌头根本顶不住来。何晓月再看四周,房内亦无什么可以助力之物,她生怕警察不上船,自己最后的机会也会失去,将心一横,勉强将自己挪坐到几上,缩起双脚,双眼一闭,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将脚朝着玻璃窗洞用力踹去!
李子玉正和姚嫂纠缠。眼瞅这姚嫂对于让他上船检查之事百般推脱阻挠,他愈坚定了明女就在船上,正要叫士兵将姚嫂拿下,忽然听得船上哗啦一声,循声望去,只见一间舱室的窗户玻璃已然碎裂,竟然伸出两只小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