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喧嚣极短暂地停下了几秒,在这瞬息而过的刹那,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一段连续变化的复杂表情——司雷的话像一道惊雷,将这个昏沉的餐厅撕裂。Μ.
“……候船室?”曼特尔上唇微抬,声音明显有些变化,“我说‘候船室’了吗?”
“你说了!”一个荆棘僧侣大声道,“‘这里也算半个候船室’,这就是你的原话。”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隐瞒什么——”
眼看人群有如即将沸腾的水,曼特尔向前一步,她的右手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半圆,犹如一位乐团指挥。
“诸位,请听我说!”
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
“确实,如各位听到的,你们此刻所站立地这座餐厅曾经被改造成一个候船室。”
曼特尔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人群中间。
“在去年夏天,升明号因为检修,途径十二区一带的蔷薇群岛。在抵达当日,AHgAs在群岛上发现两例螯合病感染者,因此,升明号不得不暂停旅程,留在蔷薇港口等候检查。
“当时,港口有一大批从疫区前来的乘客,他们被禁止与任何船只接触,只能在码头的空中候船室内活动,那个地方就像一座空中孤岛,在撤走了所有通向船只的空中走廊以后,唯一的出口就只剩通向陆地的大门,港口方面在送来了一批先头物资以后,暂时锁上了那里的门。
“这原本应当是一个有效且安全的措施,但不知道为什么,给这些乘客的补给没有跟上,这导致这些人在耗尽了所有食物的情况下,被锁在码头的候船室内整整五天,仅凭一点直饮水维生。
“在最后的危急时刻,一位前海军军医找到了突破天花板的办法,但很可惜,空中候船室的建筑表面过于光滑,根本不允许人沿它的外墙翻越而下。那位勇敢的军医爬上候船室的屋顶,用旗语向我们求助——这批乘客所在的那个候船室就在我们所在的码头。
“我们尝试联系港口,但得到的答复是‘知道了’。于是我们全体船员不得不开始讨论,我们是否应当对这批乘客展开救助。
“首先,升明号上有极为丰厚的物资储备,不论是水、食物或药品,我们都不缺;
“其次,升明号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防疫,这里的每一条走廊,每一个房间,在特殊时期都可以开启负压风机,最大程度地隔离各类病原微生物;
“第三,尽管当时我们处在检修期,没有载客,但在早先经过第四区的时候,我们接应了两支当地的医疗小队,她们每一个人在对抗螯合病上都经验丰富。
“考虑到以上三件事,我们中的许多人都认为,我们对这批乘客抱有不可推卸的救助责任,而这个决议则在接下来的不记名投票中,以562:17的巨大优势通过了。
“但是,考虑到港口曾三令五申,所有船只不得擅自接纳旅客,我们必须想一些办法绕开它,否则今后升明号可能会被直接拒绝入境。”
司雷已经领悟过来:“所以你们把餐厅划成了候船室的一部分?”
“聪明!”曼特尔打了个响指,“这些原本应当是明天带各位参观升明号航行史博物馆时才披露的内容,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不如今天就带大家完整领略它的风采……”
随着曼特尔的响指,大家感觉脚下的地板似乎晃动了一下。紧接着,餐厅边沿的地板上突然升起许多墨绿色的金属围栏。正当众人不解这些围栏的用途时,一阵清凉的海风拂过所有人的面颊。
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默然看着脚下与四周发生的一切变化:毕肖普餐厅的玻璃地板正在升起,同时向外延伸。
人们终于意识到了这变化意味着什么——这一整间餐厅正在缓慢地朝外移动,他们已经能看见升明号外雪白的船体,一层甲板上寂寂无人的过道、裹着防雨布的方形货物和橙红色的救生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