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隐约觉得这一出有些耳熟。
躲在人群后边儿低声咬耳朵。
“……金栗郡?不是,金栗郡那边疯了?要钱要粮不要命?居然敢用‘阴鬼窃粮’结案,真当如今这位是之前的郑乔?”
若没记错,此前也出过类似的事儿。
不过那时候还是郑乔当政。主客司郎中迄今还记得郑乔脸上一闪而逝的讥诮。
明面上没什么反应,暗地里却将主谋以及主谋妻儿全部抓了,千刀万剐,凌迟成数万晶莹剔透的“生人片”,赏赐给了“破案有功”的功臣。彼时天气燥热,肉片赏赐下去都已经发臭生蛆,不肯吃的直接以“蔑视国主”罪名就地格杀,愿意吃的就多吃几盘,管够。
正常人哪里经得住这般折磨?
杀一半,疯一半。
光是听旁人转述都不寒而栗。
同僚同样低语:“不管是以前那位,还是如今这位,这俩动起手都不给人活路。”
其实吧,他个人觉得在郑乔手中存活率会更高一点儿。因为郑乔这厮再疯癫变态,他也会权衡利弊得失,只要对他的利益大于弊端,或者合乎胃口,即便是将天捅一个窟窿,郑乔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定生还几率。
如今这位国主就不一样了——
她真会将“阴鬼窃粮案”杀穿的。
说一个冷笑话——
郑乔上位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官吏也就两百多人,而上次“火龙烧仓”她就宰了三四百人,侥幸活下来的也要一辈子种玉米、摘棉花、开垦荒地,当最廉价的人徒使。
若算上每年巡察杀的官吏?
呵呵,怎么说也有两三千了。
又有同僚凑过来:“坤州金栗郡那块地方,它跟以往情况不同,又是一桩大案。”
坤州是元凰三年才彻底收复的。
也不是康国不想早点收复。
事实上,元凰二年年初就拿下了坤州,但坤州境内原先的叛军势力神出鬼没,狡猾阴狠。他们以坤州境内庶民为挡箭牌,平日化整为零,潜伏其中以躲避折冲府围剿。
待放松警惕,又跳出来折腾事儿。
为了给王庭增加麻烦,也曾数次组织力量在秋收纵火烧田,致坤州郡县损失惨重。
除了烧田,还有层出不穷的暗杀投毒,蛊惑武胆武者化身死士在人群密集地方自爆**。每次发生都要牵连数十到上百不等的无辜庶民,坤州境内人心惶惶,重建缓慢。
他们对那段时间记得很深刻。
因为国主每天都在喷人。
在其他几部任职的老友跟自己抱头痛哭,直呼在沈棠帐下干活比在郑乔帐下干活还有压力。郑乔不喜欢骂人,他喜欢折磨人,而现在的主上不仅折磨身体,还折磨精神。
一度还萌生挂印辞官的念头。
直到坤州境内叛军被清缴干净,朝堂上的气氛才恢复了正常,老友再没提辞官。
经由同僚提醒,其他人反应过来。
“莫非是叛军残部干的?”
“居然没杀干净?”
“此事也不是没可能,再说……”说话的人偷偷看了一眼沈棠所在方向,继续窃窃私语道,“坤州境内那群世家豪绅对主上颇有怨词……这事儿究竟是叛军干的,还是他们暗中搅和的,还真说不好……主上她……”
此人并未发现同僚疯狂使眼色的小动作,他还疑惑几个同僚怎么突然远离自己。
“你们躲这么远作甚?”正经上朝的时候会排位次,但像这样的远程上朝,位置就没太大讲究。他们几个干脆窝在最后面,聊天摸鱼也会用言灵屏蔽,一般不会被发现。他们虽是二十四司郎中,但架不住在礼部干活,平日上朝都没什么话好说,无人在意。
“孤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面色惨白地转过身,果真看到身后站着一脸阴沉的国主,他顿时口中泛苦,恨不得当场请罪。沈棠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火焰:“礼部要是这么清闲,你们可以去太史局帮帮公肃。你们几个,五千字检讨。”
说完,又补充:“明天交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