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上的汉子沉默了三秒。
“啊——”
屏风后侍女一声惊呼。
“怎么了?”那位夫人轻声询问。
“夫、夫人,家中似是遭贼了。”
被称为夫人的女子起身,快步行至屏风之后,失窃的是一套男装。这名侍女专门负责整理、看管夫人房中的衣物首饰。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此刻却少了一套男装。
夫人波澜不惊:“找找,缺了什么。”
侍女一番搜查很快有了答案。
除了那一套衣裳,还缺了些银两。
这些银两是夫人平日用来打赏下人的赏银,虽说就少了一小把,跟那一小盒相比很难发现,但架不住侍女有个习惯,她喜欢将赏银一层层摞起,整整齐齐看着舒服。
此刻的赏银却是乱的。
负责看守的侍女吓得俏脸煞白。
正欲行礼请罪,便听夫人声音温和地道:“若无其他失窃物,便不用在意,这个世道生活苦顿者比比皆是,那人或许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当了回小贼。既然无人受伤,丢失的东西又不多,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侍女几个闻言感激涕零。
“备水吧,这天儿越来越热了。”
因为此地夏日来得早,富贵人家早早穿上了轻薄的夏衫,这位夫人同样如此。
此女外貌看着很年轻,肌肤细腻雪白,年纪应该不大,但眼波流转间又带着不可忽视的风流妩媚。这气韵显然不是十几二十几的女子能有的。她的年龄,不太好猜。
这位夫人坐在漏窗旁的桌案一侧,在侍女打水准备沐浴的功夫,她打开一卷书简仔细看了起来。她神情专注,时间流逝飞快。再回神,侍女已经准备妥当,浴桶添了半瓶花露和新鲜的花瓣。侍女欲上前服侍她脱衣,夫人笑道:“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一众侍女没有询问为何,福身退下。
不一会儿,屋内只剩夫人一人。
不,应该说是两个人。
她浅笑着抬起一双美眸,眸光清亮又自信地看着房梁某处:“小女子体谅壮士生活难处,不予报官追究……这位壮士还留在这里,污了小妇人清名,岂不是恩将仇报?”
坐在房梁上的汉子:“……”
他料定这些女子是普通人,看不穿自己的踪迹,便用了小把戏隐匿身形,准备等这名女子进了浴桶再跟着侍女悄悄走人。
孰料——
自己似乎判断错了。
夫人道:“壮士不肯下来吗?”
壮汉终于给了回应,只是说出来的话和语气十分轻佻:“今儿当了一回梁上君子,何妨再当一回采花小贼?什么恩将仇报,真正的‘恩情’不妨到了榻上再说?”
夫人眸中噙着的笑意瞬间化为寒冰。
她抬手一拍屏风横梁,刷得一声抽出一柄雪亮长剑,眸色暗沉道:“你找死?”
杀气勾动周身天地之气变得躁动。
壮汉见状,彻底不装了,显出身形。
待夫人看清壮汉模样,心下一沉。
她看不出此人的真正实力,甚至连空气中的天地之气波动也没有,但这梁上君子又显然不是普通人。这只能证明一点,他的实力远胜自己。今儿是碰上硬茬了……
夫人心惊,那名壮汉也沉着脸。
二人隔着一丈多的距离互相对峙。
良久——
壮汉视线从女人脸上往下挪挪,一眼后又挪回脸上——此处女子衣着皆是抹胸、长裙加长衫的搭配,风气开放,抹胸位置偏下。此处是真还是东西伪造,一眼便知。
所以,眼前的夫人真是个女人。
一个开辟丹府,凝聚文心的女人!
壮汉一双浓黑蹙眉紧紧皱起,似乎在思索他究竟还在西北大陆,还是已经风尘仆仆回到了故国。若是故国,又怎会有女性文士?他出神的片刻,女人也未轻举妄动。
他问:“你是女人?”
夫人道:“女人又如何?”
壮汉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老夫姓戚,名苍,意外路过此处,无意惊扰主人家。对你没什么恶意,你可将手中的剑放下。若老夫有恶意,你能反抗什么?”
夫人知道戚苍的话不是假的。
一刻钟之后——
二人对坐烹茶,丝毫不见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