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叔武准备合衣睡下,耳边隐约能听到隔壁褚曜和顾池打机锋,他也不想琢磨二人是不是话中有话。闭上眼睛试图入眠,却怎么也睡不下,脑中不断浮现龚府的一草一木。
更多的还是侄子龚骋。
龚骋性命无虞,他作为二叔自然欣喜,心里也想着找个机会说穿身份,再将龚骋带走。往后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断不会让人欺辱了侄子。若有机会,或许能重振龚氏门楣。
只是——
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恰巧瞧见庭中月色如水,内心的烦躁被安抚不少。他长叹一声,准备去庭院散散步散去内心的郁气。散步,散着散着绕到了一处空旷花园,耳尖听到兵器相击的动静。
循声找过去,一道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他微微一怔。
没想到月下舞剑的人是他侄子。
龚骋也注意到他,但没有分出心神。
共叔武看了一会儿便知道侄子因为丹府被废,再加上流放路上的伤势,导致他的剑术退步了许多。若是以往,少年剑术比现在更加迅速凌厉,赏心悦目的同时还能夺人性命!
待他回过神的时候——
共叔武发现自己已经将少年的剑击落,龚骋长剑脱手,正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内心那种熟悉感越发浓烈,某一个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此人会不会是他的二叔,龚文?
共叔武反应比他更快。
他道:“一时技痒,惊扰郎君了。”
龚骋弯腰捡起那柄长剑,低声道:“没有,义士剑术超绝,与义士交手,小子受益匪浅。”
这对叔侄还未相认,但气氛相当和谐。
共叔武心下迟疑,关心起龚骋这些时日过得如何。他见过顾池,祈善和褚曜两位先生对他的评价都不怎么正面。顾池绝对是个合格的文士谋者,但天底下哪个文士不黑心?
龚骋与他相处,也不知自己这位侄儿有什么好处能让人图谋,还有那位乌元……
说起乌元,他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但共叔武忽略了一件事,他自以为的关心落在旁人耳中却是打听。龚骋自然也如此,理性告诉他,他应该避开这个话题,再不济也该真假掺半,不能让共叔武打听自己底细。
可他的感情却占了上风。
面对这个让他心生亲近的男子,不知不觉放下了戒备,交代出了不少事情——除了自己是龚氏子弟,以及乌元的真实身份。
他只是说乌元是自己少时玩得好的友人,之后家道中落,也是受了乌元的接济和照顾才有了栖身之地。一提“友人”二字,共叔武蓦地想起来乌元是谁……那不是北漠质子?
共叔武在家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大哥抱怨说龚骋跟一个北漠的质子走得很近,劝了好几次也没权动。但共叔武觉得辛国国力正强,一个北漠质子再有小心思也害不到人。
龚骋作为世家子弟,还是深受辛国国主喜欢的小辈,北漠质子想通过跟他打好关系,改善自己在他国为质的处境,也是情有可原。万万没想到啊,几年过去,变化这般大!
共叔武又问了龚骋以后的打算。
龚骋道:“翁之兄弟在北漠有些生意,待孝城事情了结,小子打算去北漠看看,寻个谋生的手艺……日后,说不定还会回来。”
共叔武:“……”
共叔武:“!!!”
他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听了。
云驰说他要去哪里?
倒不是共叔武为人迂腐,而是他跟北漠十乌打过交道,还是战场上刀光剑影、招招见血的交道,他能不清楚北漠那边的情况吗?
北漠跟辛国也是有死仇的!
他去了北漠,若是被人知道身份,少不得受排挤,严重一些甚至连小命都会丢了!
北漠那群人什么尿性,他能不知道?
共叔武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坦白身份得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云驰去北漠,自己作为二叔又不是养不起他!他开口道:“云驰小兄弟,你——”
咚的一声。
一块石头从院墙外丢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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