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她尸体上的伤痕了吗?”
沈棠乜了一眼令史:“带下去审问1
仅凭令史一人,根本玩不动这么大的局,沈棠想知道她在北漠的地位身份,想知道高国内部出了什么事情——呵呵,希望吴昭德别让她失望,否则灭了北漠下个就是他!
不多时,虞紫带人抬来一具尸体。
“康尚书,水井发现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才是真正的刑部令史。
康时蹲身看着被一刀割喉的刑部令史,凝重道:“被抓的这人,应该有着跟元良类似的文士之道。如此天衣无缝的伪装,方才一个照面根本没有认出‘她’是假的……”
他起身叮嘱虞紫:“审问此人的时候要格外注意,千万不能被她金蝉脱壳了。”
虞紫拱手道:“是1
康时看着立在那具白骨身边的沈棠:“主上是怎么知道此人会这个节骨眼过来?”
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还不急着跑?
居然会折返回来。
沈棠:“因为查到白骨主人的消息,情报说她是花船台柱。几年前放归良籍,嫁给了牛二。牛二为了她手中的钱,一开始对她不错,但很快暴露了本性,将她的钱大肆挥霍了个干净,生活很快又回到了最初的窘迫,她拿不出钱,牛二就将她当成出气筒。”
牛二醉酒就喜欢使用暴力。
某次打中花娘头颅。
她疯了,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牛二家人一个看不住,她就往街上乱跑。一个疯了的女人,在外是非常危险的。牛二很快就发现她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她生产是在去年寒冬。
羊水破的那天,幸运被路过的女医所救,有惊无险生下孩子,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而她的死……
也确如掮客所说,她突然发疯上街痛骂沈棠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被人虐杀灭口。
“……她的遗体被牛二一家潦草丢入乱葬岗,有人给她殓尸,将她安葬入土。双生子中的妹妹,也就是刚才那个,估计也查到了她阿姊下落,将坟墓尸体换成了郑愚。”
此举不可谓不挑衅。
简直算得上贴脸开大了。
不过,中途郑愚尸骨被换了回来。
康时皱眉:“是谁换的?”
这问题很快有了答案。暗中偷偷调换尸体的人,沈棠跟她还有一面之缘,便是不顾折冲都尉吩咐,率人上花船搜查的女兵。
沈棠为什么会知道呢?
因为女兵自己招了。
准确来说,是她的遗书招了。
折冲府陷入官债骗局的人极多,骗局揭穿之时,上下乱成一团,无人发现这个女兵的情况。待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死在自己的屋子。尸体冰凉多时,尸体下压着遗书。
女兵入伍前,曾是花船后厨洒扫粗使。
花魁放归良籍的时候,也花钱买了她的卖身契,让她获得自由身。她有一身力气,意外之下得到征募名额,加之女营待遇不错,便萌生了去军营搏一搏前程的念头。
这个世道,女子没有傍身的依仗,日子过得艰难,花魁便给她准备了丰厚盘缠。
女兵一去就是两三年。
而花魁的遭遇也让二人失去了联络。
二人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去岁寒冬,花魁饱受折磨,形销骨立,根本看不出原先风华绝代的台柱面貌。女兵为了报恩接济花魁,打算让花魁跟牛二合离,但牛二不肯。
狮子大开口索要一笔钱财,三角眼满是算计:【老子只差这个数就能谋到差事,只要你出得起,这女人你就能带走?
女兵的积蓄远远不够。
但她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来钱的路子很快就被她找到。
官债的利润高得惊人,很快就能凑够。
女兵将好消息告知花魁,花魁却听出了不对劲:【……以往的恩客,也不乏有行商的,他们跟我说过走商的利润。一下子放出去这么多官债,便是将这些商贾扒皮抽筋,他们也还不上埃什么生意能这么短时间拿到五成利润?不对,你帮忙打听打听。】
女兵不解:【打听什么?】
【自然是打听借出去多少官债!你这些积蓄都是拿命拼来的,不能随随便便就交出去了,万一商贾拿钱跑了,你怎么办?】
女兵好笑道:【上面多少大人物都有放官债,他们放出来的钱才叫多,我这三瓜俩枣的,丢在地上人家都不稀罕去捡……】
不过,仍照着花魁说的去做。
女兵接触不到太上面的人,但架不住她身边袍泽多,折冲府的府兵每天除了耕地就是练,凑在一起的时间多,套话很容易。
她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了花魁。
花魁在内心算了一笔账。
俏脸愈发煞白:【怕是要出大事了。】
女兵不懂:【什么大事?】
花魁努力解释,女兵却觉得杞人忧天:【咱们都想得到的,上面那些大人物会想不到?既然他们都放心,肯定没问题。】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这之后,又过了几日。
因为生产时候受过女医治疗,花魁的精神头越来越好。只是牛二母子对她不好,尽管有女兵接济,也时常被他们克扣食物,饥一顿饱一顿,不得已只能绣点帕子上街叫卖。
花魁遇见了那日给她接生的女医。
女医也认出了花魁。
笑着问她身体恢复如何。
花魁自然报喜不报忧,又迟疑着问自己生的女儿情况如何。因为牛二还指望她给老牛家传宗接代,强行打胎会损她的身体,牛二便允许她将孩子生下来,却不想孩子活。
接生的女医得知此事,愿意收养孩子。
女医眉眼都浸染着慈悲之色:【这些年跟随老师行医看诊,发现很多人家不喜女婴,生下来直接溺毙厕桶或者遗弃荒野的大有人在。这些孩子可怜啊,生下来连一日都没活过就死了。凑巧家中有些资产,便做主建了一个善堂,专门安置这些被人遗弃的女婴。】
每次接生之后,她都要问一下那户人家要不要孩子,不要孩子的话,自己愿意免去为产妇接生诊治的诊金,用以换取孩子。孩子会在善堂长大,若是后悔了可以将孩子接回去。不过,她这间善堂建立四年多,孩子只有往上增加,不曾有哪对父母后悔接走。
花魁知道自己的情况。
又因为孩子生父是她疯癫之时,不知哪个地痞流氓留下的种,思来想去便将孩子托付出去。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花魁性格又温柔敦厚,心中仍挂念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