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找出一本写满笔记的书简。
褚曜一目十行,看了十几息才合上。
沈棠继续道:“出身大族的武胆武者都有自己的私兵部曲,于康国而言是一颗颗没上保险的炸弹,随时都有炸开的可能。他们或许危及不到整个康国全境,但地方的小摩擦却不可避免。两个村落都能因为一口井,将仇恨延续上百年,时不时械斗,更何况逞凶好斗的武胆武者?一旦结仇就会动手,一旦动手就会将事态升级。一方找亲朋旧故助阵,一方找族老乡亲加盟,打着打着就会失控。私兵部曲要想办法慢慢取缔……”
褚曜却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以往任何一个强大国家都不曾这么做,倒不是国主不想,而是武胆武者这个群体很难被约束。越是压迫,他们越是反弹。将他们逼急了,聚众起兵,杀入王宫让国主血溅朝堂,这也不是不可能。褚曜眉眼间浮现忧色:“此事,当徐徐图之埃”
“主公又为何突然萌生这一念头?”
沈棠道:“不是突然萌生的,是一开始就有的。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让这个世道和平下去。可否让所有人都赤手空拳?一人能造成多大的危害?只是,这种情况对于两方势力交锋并不适用,上位者博弈从来不看底层军士死伤,他们只要打胜仗就行。”
她认真道:“真正的和平,只有所有人都惜命,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时候,才会降临。换而言之,当任何人都身处死亡危机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生命的美妙。”
褚曜觉得主公这话有些怪异。
但他又不得不赞同这点。
只是,主公的假设无法转为现实。
现实是武胆武者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权利,触碰他们建立私兵部曲的合法性,便是与整个武胆武者作对。沈棠闭眼揉了揉几天没睡觉而发胀的脑袋,一双微凉的手轻重适宜地按揉,极大缓解不适感,她道:“临战征兵或者募兵,入伍皆是青壮,战力是有保障,但国家军需开支太大,风险也高,一个不留神便会让地方豪族趁虚而入,拥兵自重。回头敌人没打掉,自己人先亮刀子……一旦地方私兵成了气候,下一步……”
沈棠没有继续往下说。
本来出身好的武胆武者依靠家族豢养私兵部曲就够让人头疼,若是临战征兵,相当于给他们递上名正言顺扩张的借口,野心旺盛之辈哪里会错失良机?这也是贼星降世两百多年,始终没出现真正大一统国家的主因之一——大环境对有野心的军阀太有利。
说起来,她自己也是标准的军阀。
褚曜轻声道:“可以选择稳一些的。”
沈棠答道:“稳定一些的,兵农合一的府兵是稳,康**需支出压力也小,但问题也大。若在各地建立折冲府,日后边关战事频发,调兵过于费时,也耽误军士农时。”
府兵就是农闲时训练。
无战事耕种,有战事上战常
边关作战很少能速战速决。
特别是碰到北漠这种不要脸的混子。
你气势盛的时候窝着不动,你稍微懈怠就带人过来骚扰,你一反击就逃之夭夭。只要没被抓到剿灭,北漠就敢一直这么“挑逗”,强行拖延战局,拖到拖不下去为止。
纵观北漠数百年间数十次南下作战,基本都是这套路,甩不掉又打不死,烦人!
一旦被调去的府兵陷入长时间拉锯战,势必导致农田荒废。若朝廷这边的补给安抚跟不上,时间一长就会军心涣散。军士作战敷衍或者干脆临阵脱逃,那也常见的。
府兵基本是自备武器干粮军服。
不吃朝廷的粮饷,虽然能减轻军需开支压力,但人家也有底气不配合。最重要的是,这一条件就限制了贫农出身的军士。去当府兵的,家境基本都比较殷实富裕。
沈棠研究过采用过府兵制的国家。
不断总结他们的利弊得失。
这也是她一直举棋不定的主因。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若要采用它,就不能忽视它的问题。
沈棠:“我的打算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改良,入伍士兵可以退伍,满足年限就可以退,恢复成普通人。士兵阵亡必须慰问抚恤,人心不能凉,地方这块必须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