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白。”
“嗯?”
“唤我侯白,甚少听宝君这么喊。”崔熊眨眨眼,什么深沉晦涩眼神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苗讷熟悉的温和,“或者喊白哥儿?”
两个称呼都显得太亲昵了。
苗讷哪个都没选。
她想知道崔熊大晚上过来耍什么流氓,哪怕是定亲多年的未婚夫妻,冷不丁让人使用“白哥儿”这样的称呼,也有些失礼。若非崔熊气息正常,她都要怀疑对方是假的。
崔熊绝对瞒着事情。
“你此次过来,究竟为何?”
崔熊一句反问逼得苗讷先一步掀桌:“宝君可知,王庭禁卫之中,有崔氏心腹?”
桌案翻滚了几圈。
崔熊脖子抵着一把匕首。
苗讷道:“你知道了?”
崔熊浑身僵硬,似乎没料到苗讷反应如此干脆利落且绝情,在不知道自己来意的前提下,苗讷已经预设他是敌人?他定了定心神:“禁卫换防与往日不同,有半刻钟的空虚……你平日不会弄出这样的岔子……只是我没想到,宝君居然弑君,为何这么做?”
国主没来得及问的问题,被他问出来了。
苗讷道:“你猜?”
崔熊绷紧的肌肉逐渐松缓下来,眉心随之舒展——见到苗讷之前,他以为是敌人暗中替换掉了游宝,如今可以确定这就是她本尊。
崔熊小声道:“你太小瞧国玺持有者了,若无特殊手段,文士出身的国主自保能力远低于武者出身的国主……早不知被暗杀几回。”
他的话让苗讷瞳孔震颤。
她狰狞道:“她没死?”
手中匕首擦破了崔熊的皮肤,留下血痕。
崔熊没管匕首的存在,用另一条没被苗讷膝盖压制的手轻拍她紧绷的脊背,小声宽慰道:“别担心,人是死了的,假死变真死。”
简单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苗讷道:“你杀的?”
心中谋算着要不要将计就计。
崔熊浑然未觉:“不是,是你留下的伤势过重,她中途苏醒但无人为她请医师。”
禁卫耳聋没听到屋内异响,也没去看——考虑到附近没杏林医士,就算禁卫闯进去发现了,国主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游宝弑君一事绝对会暴露,届时也插翅难飞。
人,还是游宝杀的。
自己顶多算是见死不救的从犯。
苗讷悬吊的心终于落地,但眼前还有一个更棘手的:“崔侯白,你有什么目的?”
知道她弑主,还帮她隐瞒了?
崔熊小声说道:“这个问题该我问的。”
她为什么要弑君?
这么大事,不可能一时兴起啊。
苗讷听了想笑:“这问题有什么难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大势已去,而我也不想继续当孙子。不另谋前程,难道一棵树吊死?想杀就杀了,这回答可满意?”
崔熊是一点儿不满意。
“你没说实话。”
“我说实话你就活不了了!”
变相承认上面那一段就是敷衍。
崔熊道:“我不想你有事。”
“什么?”
“宝君不是问我有何目的?我不想你有事!国主与你,自然……是你更加重要。”
苗讷握着匕首的手有些发抖。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震惊。
震惊崔熊这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居然也有如此疯癫的一面。因为一个“不想你有事”就敢拖死国主,替凶手隐瞒?崔氏的家教没问题吧?苗讷仿佛第一天认识崔侯白。
“你觉得……”她吞咽口水,“我会信?”
完全不敢相信一点。
她更期待崔熊说出诸如——戚国大势已去,他想趁早谋划,为崔氏谋利之类的话。
崔熊道:“为何不信?”
苗讷:“……”
她为什么要相信?但凡崔熊是个正常人,又怎会相信一个从头到尾虚情假意的人?
苗讷看着她身下满眼赤诚的少年。
“崔侯白。”
“宝君?”
“借你当个人质!”
苗讷出手利落果断,崔熊的脖子挨了一次重击。若是崔熊撒谎,正好拆穿他的谎言;若是他没撒谎,他当人质还能洗清嫌疑,自己也能顺利脱困,算是一举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