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流言一传就是好几年,传得他都信了。
一度陷入“杀母仇人就是生父”的世纪难题,奈何他羽翼未丰,家中又有姊弟需要他撑腰,任何与父亲言行相悖的行为还会引来外界的揣测,继而影响他和姊弟的生活。
他将心事埋在心里。
预备等姊弟谈婚论嫁了再说。
所幸,后来误会还是解开了。
前几年母亲“忌日”,他心情不佳沾了酒,嘴巴没把门,往外吐露很多该说不该说的话。他还记得酒醒之时,一睁眼就看到父亲那张死了老婆的鳏夫脸,眼神冷得可怕。就在他感觉脖子都发凉的时候,父亲幽幽道:【是你到处跟你姊弟说你娘死了,还是病逝的?】
少年:【……啊?】
见东窗事发了,少年也不再隐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心里话,满腔憎恨无处发泄。
直到男人说:【你娘只是出门散心了,你到处说她死了,你可真是她的好儿子。】
【……哪家主母出门散心带和离书的?】
他只是年纪小,不是脑子小。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男人的痛脚。
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复杂情绪,也是这一日,从来好茶的父亲第一次在他面前饮酒。父子俩的酒量似乎一脉相承得差劲,父亲没几杯就醉了,也让他听到了心里话……
他说,母亲其实很舍不得他们三姐弟。
他说,母亲其实一直不快乐。
他说,母亲很会爱人,她只是不爱他。
他说,一个连拜堂都不全的短命师兄都能在她心里住这么多年,被她惦记这么久。人心本来就这么点大,里面有人一直占着地方,后来者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占据它全部。
他说,一朝春尽红颜老,他的容颜不再,惹了母亲生厌,无法再吸引她的目光……
他说,崔氏主母这重身份让她很不快乐,她爱自由胜过如今的一切,母亲那样性格的人,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再回头。她主动提的和离,这次不答应也会有下一次。二人夫妻一场,实在不想闹到最后连仅有的情分也不留。
人心若在,和离书算什么?
人心若走,婚书也是废纸!
除了情感方面,戚国国内情况也有些复杂,母亲这时候离开也能保障安全。相信只要孩子还在,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一眼。只是第二日酒醒,父亲就浑然忘了这些醉话。
少年也不再跟他冷战,父子关系如初。
他将这些说出来,卖卖可怜,试图帮父亲挽回母亲。即使夫妻俩不复婚,但母亲愿意留在国内也好,至少离得近。少年说得委婉可怜,时不时还用余光注意并辔而行的母亲。
结果——
女人只是好笑反问:“你父亲会醉?”
少年:“啊?”
女人咬牙:“他的酒量十坛起步。”
这蠢小子真以为自己酒量跟猫儿一样,他的老子也会是这酒量?自己当年看上这张脸的时候,可是绞尽脑汁想暗示对方,只可惜他不上钩。在明确对方也对自己有意思,她就给对方灌酒,试图来一出酒后乱性。结果她醉得扶桌狂吐,对方还纹丝不动,风雅如旧。
最后还是在新婚夜得手。
少年:“……”
他猛地扭头去看身后车厢,欲言又止。
“那父亲他不是……”
女人道:“骗你玩儿吧。”
少年:“……那他的话都是假的?”
这个事实让他受伤,亏得他还心疼父亲这么多年,每次有冲突就想到那一夜父亲的狼狈和失落,气势上就矮了一截。结果——
都是假的?
沈棠津津有味听着八卦,适当点评。
【男人七分醉,演到你流泪。】
女人跟她心有灵犀,也下了同样判断:“男人七分醉,演到你流泪!五行缺德不愧是男人,果然很了解男人,就你小子被耍。”
少年嘀咕:“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嘴上在抱怨,心里却在注意母亲情绪。
见她没有生气或者嫌恶,不由放心。
这至少证明母亲对父亲也没那么厌恶。
就在他庆幸的时候,母亲冷冷道:“你父亲不仅会演会说瞎话,还会倒打一耙。什么叫我心里有人?你怎么不问问他心里的人是谁?我心里的人好歹是死的,他心里那位还活蹦乱跳,多少崔氏族人想着人家再当主母!呵呵,只是时移世易,人家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