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岱青也道:“汉儿利在铳炮,大炮搬不上城来!”
其实他挺想投降的,炮弹从脑瓜子上飞过去,有点把他吓破胆了。
但他不敢投降,就好像如今这座毡帐里的蒙古那颜们一样,阿海岱青就不信人人都像绰克兔一样,要坚定死守到底。
只因为城外是刘承宗,阿海岱青担心自己投降后的待遇,别他妈到时候降了还不如战败。
他们进攻青海的前提就是刘承宗南征,谁不知道他在南边干了些什么事啊!
那可不就是要把贵族赶尽杀绝,西番贵族是贵族,蒙古那颜就不是贵族了?
没有第一个出头椽子,不说想不想,单就敢不敢这事,就足够让帐中贵族迟疑。
被围在八角城里这几天,阿海岱青一直在细细思虑,如今算是后知后觉,他觉得刘承宗能活着回到北方,就已经说明这是个他们无法战胜的敌人。
触碰贵族的利益等于杀人性命,改变奴隶的观念就是掘人祖坟,而底层的观念恰恰和贵族的利益来源相绑定。
刘承宗是把西番两头都得罪净了,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率军北征,出现在他们面前,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至少这能说明刘承宗不需要跟贵族合作,就能降服康宁西番,那他也一样不需要跟那颜合作,就能降服他们。
正因如此,比起投降,阿海岱青更愿意再拖些日子,看看有没有逃跑的转机。
不过为了确保人身安全,阿海岱青还是藏了上百封劝降信,以备不时之需。
他对于大炮搬不上车的言论,深得绰克兔之心,立刻响应道:“对,待他攻城,让他们狠狠吃一遭自己炮子锻打的箭!”
谷柲</span>众人在帐中高声议论巷战对他们的机会,这会众人属于薅住一根救命稻草,不所不用其极的讨论战术,像什么箭簇插在粪坑里备用、西城墙上涂油脂之类的东西。
甚至还有人大喊一声,要派勇士夜缒出城,去东边搬救兵,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东边搬救兵,搬啥救兵,明军?
若非这那颜颧骨高耸面若银盘,人们多少会有点怀疑他的血统。
但后来绰克兔与几个贵族一合计,这事好像还确实有可操作性,大不了他们拿不到八角城,刘承宗也别想拿到,都送了大明。
不过随后就有人提出相反意见,毕竟在归德千户所,元帅府的军队可就跟明军合流抵御他们,别回头明军过来跟着一块围他们,到时候可就弄巧成拙了。
就在这时,收集劝降信的侍者们回来了,面色诡异地靠近绰克兔耳边,悄声道:“台吉,这信上都有数,从一到一千九百八,可能有两千张,我们只收到了四百四十张。”
绰克兔直接瞪了眼,紧跟着又装作没事人一样,叫侍者下去。
待众人议事结束,他专门留下阿海岱青,神情严肃道:“你被汉儿打败,我相信你,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谈论战法,却有人偷偷藏了汉儿的降书!”
阿海岱青当时就瞪起眼来难以置信:“竟有此事?!”
绰克兔台吉重重点头:“两千张降书,我们只收到了四百四十张,还有一千五百余张散落军中,你觉得该怎么办?”
阿海岱青骂骂咧咧,急得面红耳赤,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待稍稍平复紧张的心情,这才道:“台吉,会不会是部众把信藏了起来,我们应该在营中搜查!但不能太过声张,否则对军心不利。”
“说得就是如此啊,那该怎么搜查?”
绰克兔也不知道,不过还没等他想出这事的解决办法,就听连接西城墙的哨兵报告,敌军营中出现异动,有人往营内运了许多牲畜。
他们连忙登城,远远看向城外,就见刘承宗营内士兵聚集欢呼,各营盘都在杀羊宰牛,还有人向南边山上搬运桌案、驱赶牲畜。
绰克兔心说坏了,这是要誓师进攻了?
阿海岱青正急着转移绰克兔的注意力,连忙道:“他们是不是要夜袭?”
绰克兔摇摇头:“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夜袭。”
他觉得阿海岱青是老笨蛋了,照着他的思路去琢磨刘承宗,肯定还得打败仗,反着想倒还有取胜希望。
但既然有这方面的担忧,今夜就得加紧防备。
谢二虎知道重阳节是为了抢劫,但在绰克兔和阿海岱青这,来自漠北的贵族很少跟汉人打交道,根本不知道重阳节这回事。
反倒是因为护城河上的浮桥已被搭设好,能保护他们的只剩下一条壕沟,确实有被夜袭的可能,以至于一整夜,蒙古那颜们都因为担心而无法轻松入眠。
夜晚的守军力量被增加了三成,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夜的元帅府营盘,瞪眼到子夜。
等到天色将明的时候,在城头值夜的那颜贵族都急眼了,骂骂咧咧声讨刘承宗居然还不来夜袭,再不来夜袭老子都要跑出去夜袭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