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亨道:“知道你们不容易,我这次回家看看,就是想了个办法,能让松潘卫的弟兄过好点。”
将校们面面相觑,这张元亨还有这良心呢?
平心而论,张元亨在松潘充军,因为宫里的小张宦官给了口信,另一方面也因为他本身是秀才,将校们谁也没难为他。
但张元亨居然能把松潘卫当成老家,这是松潘军官想不到的……他们寻思,你张中官是没家么,把修了两年城墙的松潘当城家?
张元亨还真没家。
小河千户问道:“不知张老爷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朝廷命我去西宁督察茶马,西宁的事,朝廷新设青海宣慰使司是什么来头,诸位将军想必都耳有所闻,别管再怎么说,没和朝廷撕破脸。”
张元亨说出这话,衙门的将校面面相觑,琢磨张中官话里是什么意思。
都是正经的世袭军官,对刘承宗的了解少之又少,但凭意识,谁瞧得上一伙儿叛军?撑死不过是奢崇明安邦彦黄台吉之流。
张元亨一看众人面上细微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干脆道:“行了,刘帅草莽出身,但你们也别在心里拿出世袭军官的派头,榆林镇的大帅杜文焕如何、宁夏镇的大帅贺虎臣如何?”
“像你们这样的千户百户,刘帅进青海前就不知杀了多少,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来,你们扪心自问,世袭军官,就世袭了个外不能镇番御虏,内不能保境安民么?”
小河千户垂下的手在腰间松了又攥,攥了又松。
一干将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要不是张元亨为朝廷宦官,这帮人有的是办法宰了他。
没有这么打人脸的。
张元亨却不在乎,看着众人道:“扰边几十年的海贼,摆言台吉万余虏骑,如今在刘帅麾下任凭驱驰,已经过了昌都打进藏地了。”
“吞并囊谦、吓得金川土司修碉楼的白利顿月多吉,不过数月灰飞烟灭,说到底,刘帅是个陕北汉子,眼下在西番干下大事业,只等内地汉人跟他过去受用。”
“松潘是我的家,它成了这个样子,你们就不想过好点?”
一众将官回过神来,这张元亨起先一顿痛骂,为的是引出这句,小河千户冷笑一声:“张老爷是想让我们投贼?”
将校们非常高兴,已经在心里磨刀霍霍了,正好能靠这机会把张元亨这个讨厌鬼宰了。
说得再好听,什么去番地跟着受用,也对世袭将官毫无诱惑,那刘承宗难道还能给出大明更好的条件?
“投什么贼,隔着松潘草地,你们就算举旗造反,刘帅都不要,甚至还想帮朝廷平个叛呢。”
张元亨说话没半点好气,就松潘这个地理位置,刘承宗今天收了,明天也得吐出来。
边境为啥是边境,必然有个天险阻拦,否则就不会是边境了。
“那边田地甚多,正待开垦,松潘不缺匠户,那边能用药材等物高价收入农具,你们可以琢磨琢磨,由松潘将校牵头双方互通有无,真金白银难道不要?”
小河千户所的将校神情一下就轻松了,你早说就是想走私做点买卖嘛,这事需要这么多铺垫吗?
千户道:“他要多少?”
“你们有多少,他就要多少。”张元亨摆摆手道:“这事不急,大帅说,松潘卫和川民一户人家过去受用,给一头牛、六只羊,二百亩地,你们都有许多家眷,卫军也有不少军余,有没有过去挣地的想法?”
千户摇摇头,道:“农具若有利可图,松潘能给他支应不少,人就别想了,松潘也不缺地,拖家带口跑去番地,图了个啥。”
张元亨轻笑一声,没说话。
松潘不缺地,确实不缺;但松潘也缺地,非常缺。
这无非取决于对谁来说了,对这些世袭军官来说,松潘当然不缺地,不光有军田,还有被他们占的民田,都是军官家庭的。
但对于像佃户一样的旗军来说,那可是有多少户旗军,就有多少户人家没地。
只不过这事,张元亨觉得没必要跟军官们往细了说。
反正在他们眼里,旗军也只是干活懒散,打仗打仗不行、种地种地也不行的懒鬼。
左右这也不是刘承宗交给张元亨的任务,他只是顺口提一嘴,笑道:“没事,你们能弄农具,就给元帅府做些农具,等五月了送过去,少不得一番财货嘉奖。”
张元亨手下的锦衣番子都在卫所里,正跟旗军聊青海元帅府的授田给地的政策呢,他可以预见,等到五月到八月,草地好走了,恐怕松潘卫会有数不清的旗军拖家带口往元帅府的辖地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