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别的办法,谁他妈愿意为抢个脸盆儿拼命啊。
可大明连一口铁锅都不愿意卖给他们。
现在你陈师佛一张嘴一闭嘴,轻轻松松就说要互通有无?
摆言不信,也不敢信,摇头道:“汉帅是青海的宣慰使,一定要和我们打仗。”
“你们若尊奉大帅的号令,大帅依然是宣慰使,也不必交战了,打仗不就为求东西,贸易一样能换东西,不用死人。”
陈师佛想了想,补了一句:“大帅说汉蒙番民本是一体啥的,我也听不太懂,反正你看两家祁土司都是蒙古人,几百年来不也挺好。”
他不提西宁的两家祁土司还好,一提摆言就火冒三丈,哪壶不开提哪壶:“挺好个屁,光帮着汉人打我们了!”
骂出一句,摆言才问道:“你说的这事太大,我说了不算,等开春问拉尊吧。”
陈师佛却穷追不舍:“但你能做自己部落的主。”
这是刘承宗第一次交给他大事,他可不想啥结果都没有就回去复命。
“我自己的部落,你们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陈师佛又挥手扫过毛毯、瓷器,道:“大帅说了,这些你都能用东西换到。”
“我部落缺的不是这些,我要挂面、要粮食,要汉人做的皮靴、木箱,要三寸五寸七寸的小刀,要铁锅、马镫、马绊、铁锨、铁橛子、铁斧头。”
“要帽子、要白帕、要大布和绫罗绸缎,贴佛的金纸、吃饭的调料、梳子篦子和头绳,要你们给打造金银铜器和首饰。”
摆言一连串的说出数不清的需要,目光定定盯着陈师佛:“要马刀和弓箭,你们能给吗?”
谷</span>“别急!”
陈师佛面上大喜,他不怕摆言要的多,只怕摆言啥都不说,这会摆言一开口,他立刻回身找随从要来纸笔,一一记录下来。
“粮食可能不太好说,但其他东西应该问题不大,但你们能给啥?”
陈师佛问罢了,补充道:“我先跟你说好,有些东西的价钱大帅已经定了,就比如这毯子,如果只是羊毛毯,二两一张;若这种有顶好的做工,这么大的要二十两一张,还有更好的。”
“如果你们拿羊毛来,按百斤一两的价钱收,西宁也是这个价。”
原材料的收购上,刘承宗并没打算使劲压低价格,因为这个价格本身就是假的。
白银在这种交易中不重要,他们之间若能达成贸易,本质上还是以物易物。
而以物易物,在这个完全是卖方市场的环境下,他们的附加值太高了,几乎等于为所欲为。
“除了粮食,别的问题不大?”
摆言怀疑自己听错了:“铁锅、马刀,你们都敢卖给我?”
如果他没听错,那就是这群汉人穷疯了。
“大帅是这么跟我说的,只要你们愿意依附大帅,互通有无的贸易,能做的都可以卖,无非是价钱的事,肯定亲疏有别。”
陈师佛想了想道:“而且大帅手上没铁,如果你们想要铁器,就得先把铁弄来;粮食也一样,大帅不是不卖粮,只是他也缺粮,所以我估计粮食不会卖。”
“但如果你们拿来粮食或磨好的面,大帅也能给你们挂面。”
摆言越听,越觉得刘承宗像个骗子。
他们火落赤部到青海的时候,情况和刘承宗差不多,都是牧民战兵,啥都不好做,怎么刘承宗就啥都能做?
何况条件好得太假了。
如果摆言没记错的话,将近三百年没人跟他们这样贸易了。
他们在冶炼、打造的技术可能差了一些,但并不是没有自造铁器的能力,也不是没有铁矿,而是没有大规模满足日用的客观条件。
这由游牧的生产方式决定。
矿产大部分在山里,在中原,一座矿山,为满足矿工的生存,周围会从有小商贩卖干粮发展到村落,再有更多人投入生产,继而产生一座手工业集镇。
游牧的生产方式在第一步就卡住了。
挖矿的人少了,一年够做出几把刀子。
挖矿的人多了,没人放牧就饿死了。
定居在矿山周围耕作,不提农业从无到有在技术水平上的问题,都去种地、都去打铁,就是其他游牧部落碗里的菜,谁想啃一口就啃一口。
长城不是一夜之间就能长出来的。
但摆言在几乎接近谎言的感觉中,心里冒出了许多年未曾有过的冒险感。
他看见一种可能,一种重振部落的可能。
就像所有人都无法和大明朝贡贸易时,第一个拿到堪合,通过朝贡回赐和马市交易换来财富,在众多部落中取得更大的优势,吸引更多流虏依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