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打个卫所部队,弟兄组成方阵走到官军脸上吃炮子,看不见建立的好朝廷了,那帮旗军都能爽完了再给你卖命,你的老兄弟就不行?
那到底行不行?行,老老实实当害民贼吧;不行,你这将军先下岗吧,弟兄们找个行的。
承运满心思索,自打造反以后可太刺激了,每天都能产生新疑问、学到新知识。
杨耀袒着左半边肩膀回来了,他在冲进陈千户阵中时受伤不少。
四支箭扎在铠甲上,全是破甲锥头,穿甲后在胸腹扎出四个小口子。
肩膀也被长矛扎伤,矛头从胸口甲片缝隙戳进去,擦着肩甲披膊在左肩划出个长口子。
这会刚找辎重队医匠上过药,但精神头很强,还骑马呢,晃悠过来一脸兴奋:“将军,战利清点出来了,这帮人太富了。”
一千七百个人,缴获各种铠甲五千七百多件,各类兵器四千多杆。
杨耀报出这数把刘承宗吓了一跳,打仗时候没看出来这么多铠甲啊。
仔细一问才知道,是统计问题,把甲胄部件都算一件,因为这帮人身上穿的不太整齐,而且红袄也算在里面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铠甲也确实很多,每个人都有头盔战袄,余下铠甲能凑近千副。
护胸背的裲裆甲与锁子甲,有八百多副,全装的铠甲近百领。
兵器上更富裕,单尺长的备用短刀就有七百柄,腰刀一千二百柄,还有盾牌长矛上千,火铳三眼铳二百余杆,鸟铳一百三十三杆。
不足百斤的轻型火炮十二个,炮弹九十四出,火药三百三十二斤。
还有二百四十四匹战驮马、六十九匹死马,牛、驴、骡等大牲口一百三十四头、车三十四辆,草料粮草一百七十石。
财货值银一千二百七十两,丝帛锦绢六百六十匹。
说实话,刘承宗觉得吧,像过年一样。
杨耀吊着左胳膊,右手在身前挥过,说:“将军别的都不着急,先把死马给分两匹吧,我哨下火兵已经磨好刀了,就准备剔铅子炖汤了。”
一下子把刘承宗拉回了在鱼河堡当兵的年代,引得他哈哈大笑。
他伸手问道:“怎么,是不是其他哨长看你模样惨些,专门让你来跟我说?”
杨耀也没啥不好意思的,只扬着脸笑。
刘承宗道:“这样,你派人通知八哨火兵,先各在辎重哨领两匹死马回去,马皮上交,伙兵这几天歇不了了,准备好做肉干。”
“哈哈,好,我这就去!”
“等等。”
刘承宗叫住杨耀,说道:“辎重哨那边应该在算战后赏给军士的银子,算好之后,兵器铠甲不够的,由队长领去崖头山工哨依价购置。”
“还得买啊?”
“废话,那兵器铠甲有好的有坏的,该修的要修,不买怎么分?不过没事,很快所有人都会经历一场暴富。”
刘承宗转头望向霍家堡方向,杨耀瞬间秒懂,哈哈大笑着骑马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刘承宗觉得这是狮子营最好的时间。
没有外部影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摸索出如何分配战利品、如何奖赏士兵,甚至刘承宗都好几次考虑是不是该给士兵制定军饷了。
但他不敢。
按月算军饷,不指定的时候没有关系,一旦制定了军饷,自然能加强部队的凝聚力,可军饷发不上的时候,破坏力也挺强。
毕竟他手中的核心力量,是一千多名来自陕西三边的边军,大家都吃够了欠饷的苦头。
在朝廷那就被欠饷,到了你狮子营还欠饷,这哪儿行。
霍家庄被围的第三天,狮子营的士兵们都高兴极了。
各哨不论把营地驻扎在哪,火兵都忙得脚不沾地,曹哨长那天下午尤其忙碌,从工哨请来百十个帮手,干了票大的。
其他七哨营地都只搭出几个土灶,唯独他的营属炮哨搭出十五个灶台,其中五个炖马肉汤,剩下十个都在烙烧饼。
曹耀终于有机会秀了一把自己的厨艺,指点炮哨伙兵做了四千多个马肉火烧,引得其他哨火兵都被袍泽推到炮哨,学习这种来自北直隶的手艺。
曹哨长很长时间没有如此兴奋了,讲的是口沫横飞,从俺答封贡讲到马政衰弱,再从马政衰弱讲到互市买回的马被大量宰杀。
肥了通过俵解战马赚朝廷钱的胥吏、管马官、京城包揽究售的马贩、太仆寺兽医、验马官,乃至太仆寺官员、兵部官员、京城势要之家、京营辽镇将领。
他说:“驴肉做得,马肉怎么就做不得?这世道人就贪朝廷的,你看咱们自己贪吗?可他妈的你要是做官了你贪吗?不能有朝廷。”
刘承宗吃着马肉火烧,看着炮哨火兵做准备熏的马肉肠,最后再看向慷慨激昂的曹耀,摇头笑了笑。
他们总归是要寻找出一条适合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路,这中间可能会有各种思潮的碰撞,会有各种制度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