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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六月,正是草原上最好的季节。
很多随驾官员、宫人、军士是第一次在草原上进行如此漫长的行军,感到十分新鲜。
因为是在大草原上,缺乏扎营器具,故每至傍晚,除了从部分马车上卸下木料,粗粗围起一个很小的栅栏供圣人居住外,绝大部分人都是在野地里搭帐篷,甚至幕天席地。
每日天未亮,征自各部落的辅兵就开始挤奶、做饭。
牲畜尚未开始大批量宰杀,因为出发时携带了很多肉干,在草原上采集部分野菜、蘑孤后,混着煮一锅肉汤,就算大酺了。
肉干的味道很怪。
灵州有成规模的肉制品加工行业。在西征之前,官府至农户家采买老牛,大批量宰杀后,取出脂肪较少的红肉,长时间干燥后,重量变得只有原来几分之一,然后再使劲敲打、磨碎,进一步压缩,然后装进密封的坛子里——如果不讲究的话,直接塞进牛膀胱也行,更便于携带。
制作这种肉的过程很长。取出食用时,遇水膨胀好几倍,可以供十个人吃半个月——当然,这是理论上,实际上不太够,味道也不敢恭维。
比起肉,奶制品还是主要食物。随军携带的干酪、奶粉,每天现挤的牛羊奶等等,就连条件最好的圣人,早上吃的也是野菜乳粥。
生活是艰苦的,一开始感到新鲜的人,在行军十余日后就受不了了。
景色单调,除了草原还是草原,偶尔见到一点山,就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蚊虫太多,每天晚上都被咬得睡不好觉。他们又不是圣人,有双胞胎帮着驱赶蚊虫,每日专人晾晒被褥衣物,还有充足的驱虫药物。
吃的东西让人上火,嘴角起泡。
奶酪、奶粉、酸浆、奶豆腐……除了奶还是奶,有一把野菜、一袋蘑孤都让人两眼放光,圣人请饮酒、喝茶、吃点心的时候,更是让人难以忘怀的极致享受。
除了干粪之外,找不到树枝枯草,极其缺乏燃料。大多数时候吃冷食,让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另外一点就是,水很紧缺。
不是每天都沿着河流行军,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找不到任何水源,随身携带的牛皮水囊里的饮用水都要数着喝,更别说沐浴了。
这个时候,随驾的文人们也不得不笑骂那些武夫。怪不得平地七尺雪的时候都能日夜行军,追着敌人砍呢,就这份牲口劲,他们是真比不了。
七月初,经过月余长途行军,前方终于出现了高耸入云的山脉。
秘书郎崔棁、右补阙崔邈见了,兴奋地赋诗数首。
“此为何山?”邵树德问道。
崔棁仔细研究过兵书志略、史料文档,闻言立刻回道:“陛下,此为金山东南尾闾,无名。”
金山是汉名,蕃人谓之“阿尔泰”。
金山东南尾闾,邵树德也不知道在哪。向导只知道路怎么走,但你要让他说每一座山脉的名字,他也叫不上来。或许,就连蕃人也没那个闲心给每一座山峰都取名吧?
邵树德猜测,这里应是是后世外蒙的戈壁阿尔泰省,离中蒙边境不远。古代丝绸之路北线经常走这里,因为在阿尔泰山南侧有一条平坦的走廊,多草泽,适合补给水草食物。
此地离北庭还有一千二百里左右,路才走了一半啊!
不过再往前要小心一些了。充当先锋的朱瑾离此二百余里,闲得蛋疼的他刚刚突袭了一个小部落,也不知敌友,反正干就完事了。
战斗过程十分轻松,因为敌人根本没来得及聚拢人手,就直接被杀穿了。但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在向夏军敲响警钟: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敌人腹地了。
而事实上,这里也是历史上回鹘汗国的西南境了。
“让朱瑾不要停,继续向前。”邵树德下令道:“另给王彦章、折嗣裕下令,紧紧跟上,各自保持三日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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