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都不是傻子。草原与中原的经济联系愈来愈紧密,这带来了多少好处?
其实不光卤碱了,活畜、毛皮、奶制品、牛角、牛筋,以及这几年兴起的红糖、蜂蜜之类,不光普通商徒收购,内务府也大肆收购,为草原换回了铁制工具、瓷器陶器、锅碗瓢盆、茶叶烈酒甚至是丝绸、书籍、乐器之类曾经的奢侈品。
贸易双方都大得其利,都改善了生活。
造什么反?让日子变得更差么?不好意思,普通牧民不答应。
造什么反?我家可是皇亲国戚!不好意思,契必家也不答应。
这次圣人召诸部北上会盟,契必让一早就集结上万兵马,带足路途所需粮草,匆匆北上了。执行命令如此之坚决,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夏天子,是真把他们当自己人,比前唐那会做得还到位,那就回以自己人的忠心,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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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城子到底在哪?”
“去了会不会饿死?”
“那地方真能种地吗?”
“会不会有危险?去年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麟州东北富谷镇外,征集自绥、银、麟三州的三千名土团乡夫正在赶路。
他们刚刚忙完家里的春播,没想到又要赶着马车,前往碛北草原春播,可真够忙的。
富谷原本是个军镇,现已被裁撤,慢慢变成了一个商业集市。
从关中经鄜坊北上,从诺真水、可敦城、胜州、参州南下,以及关北、河东之间经黄河的东西商路,均在此交汇。三十年发展下来,户口渐丰,商业繁荣,甚至不比州城新秦差了。
乡兵队伍经过此处时,又有一队人跟了上来,他们是司农寺的官吏,在此采买了不少农具,又雇了一些兽医、马夫之类,跟着一起北上。
“不就是服兵役么?”带队的是银州州军指挥副使野利着,只听他说道:“以往被征发上阵,那是要真的直面锋失,此番只是种地,何忧也?回来后,一人还能领一缗钱、一匹布、一头羊,已经很可以了啊。”
乡勇们听了,士气稍振。
确实,不就是种地么?总比打仗好。更何况朝廷还有赏赐,比以往好太多了。
驿道西面的草原上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引得众人张望不已。
军镇裁撤了,但改成了一个仓库。库内最主要的物资便是干草,另有少部分杂粮。这会铺天盖地的骑兵停在了仓库附近,库门大开,一车车草料被拉了出来,喂养马匹。
“是禁军马兵!”
“不知道哪部分的,我兄弟在金刀军当队副,去年回乡一次,可威风了。”
“禁军都来了,圣人莫不是在附近?”
“在哪?圣人在哪?”
一提到圣人,方才还满腹牢骚的乡勇们顿时来了精神。小时候就听祖辈们讲着圣人的种种传说,如果能见到真人,回去后还不被人羡慕死?
正在与司农寺属吏交谈的野利着也抬起了头,四处张望。
“圣人还在银州接见耆老,这只是打先锋的队伍。”司农寺的官员说道。
“原来如此。”野利着笑了笑。
其实,他也很想见到圣人啊。作为野利氏的第三代远支,他是不可能得到家族多大的照顾了,唯一的往上爬的路子就是,凭借还算出众的武艺,立下战功。
折嗣裕不也是折家支脉族人么?现在他那一脉,已经不比主脉差多少了,这就是榜样。
大群骑兵的到来,同样惊动了富谷镇的百姓。
“圣人来了”的谣言不胫而走,引得百姓纷纷张望。
“吾皇万岁”不一会儿,有人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顿时喊了出来。
“吾皇万岁!”人是从众的,一人喊,很快带动了其他人,欢呼声响彻云霄。
月理朵掀开车帘,神色复杂地看着外面。
有些时候,她很希望这些欢呼声是向着她的,但经历了这么些年,她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再看看车内其他几个女人。
有建极八年于龙泉府被掳的渤海王后高氏,有建极十二年于大理被掳的长和太后王氏,有乾宁三年(896)于黑城子被俘的回鹘公主仆固氏,而她——作为契丹八部的可敦,于建极七年在北楼,被亲兄弟出卖,落入圣人手中。
此番北上,圣人别的女人都不带,就带着她们几个,还不是为了显摆?对男人而言,这是功绩,但对她们而言,何尝不是羞辱?
当然,月理朵不是很在乎这个了,草原风俗一贯如此。
她在意的是,会盟之时,圣人接受万众欢呼之时,如果能让她站在身边,那该是多大的荣耀?
草原之主、无上可汗的可敦,哪怕是假的,每每想到这个场景,月理朵都兴奋得头晕目眩,几乎不能自持。在这个时候,她愿意为圣人做任何事,哪怕卸下所有自尊,只要没有外人看见,她都可以接受。
“得得!”富谷镇内又涌来数十骑。
看那青涩的面庞,不知道是哪家少年熘了出来。
“圣人带我北上!”
“愿军前效力!”
“功名唯在马上取,圣人快看看我的武艺,飞马射箭,十中七八啊!”
“圣人带我走吧!我已打遍全乡无敌手,愿牵马坠蹬,军前效力,纵死不恨!”
富谷百姓看着他们,轰然大笑。
这也太急了!
正在喂马的禁军骑兵也笑了。
圣人诏令一下,点到的来了,没点到的也跑来凑热闹。以圣人的脾气,兴致一起,没准真带上他们了。
这些人中,只要有一个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就将成为当地不朽的传说,进而激励更多的少年郎苦练武艺,为之效彷。
多好!大夏就需要这样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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