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看向那些皱着眉目露思索的人,主动说道:“这确实是城主府当前最关心也马上要展开的事情。粮食的短缺也好,无家可归也罢,这些都是问题的表现形式,对于那些受到灾难影响的人来说,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暂时无法找到谋生的手段。”
“与其让他们往违背道德、触犯法律的境地中沦落,不如为这些人提供一个可以活下去的工作机会,这种时候,人的劳动是廉价的,但能活下去才会最重要的事情。”
木青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似乎知道木青是在找他,连忙冲到人群前面来,一脸激动地说道:“城主,我李家的牙行其实一直提供大量的劳动力,但因为受到这两天的冲击,一个壮年劳力工作一天,也可能换不回一个三口之家一天的口粮,而就是这种行情,依旧有无数人跑到牙行来挂名。”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虽然这些家主或是巨商们都大概知道如今的朱雀城不缺劳动力,但依旧未曾想过牙行这里的酬劳会开得这么低,有不少人开始骂李家主赚黑心钱。
李家主气得一张黑脸变红,针锋相对地骂了回去:“你们在放娘的臭狗屁,至从城主之前说过李家不能把牙行的人力资源投入到自家的产业,光是这两天,李家向你们输送了多少壮年劳力你们自己清楚。”
李家主冲到木青面前十步外,俯身弯腰做足礼数后才一脸委屈地说道:“城主大人,李家虽然想赚钱,但却不赚黑心钱。牙行抽取的中介费比例还是跟以前一样,所以就算牙行经手的劳力比以前多出十几倍,甚至累瘫累倒了,但赚的钱也不多。”
木青没有理会李家主的抱怨,在其中家族还在想着继往开来重新开始的时候,控制着不少牙行的李家就已经开始赚钱,虽然在单个劳力身上抽取的中介费变得极其微薄,但只要总数起来了,依旧是很赚钱的买卖。
所以木青完全能理解在场这些人面对李家主的那种心态,而李家主得了便宜还像卖乖,实在是有些讨嫌。
木青冷着脸问道:“现在一个壮年劳力工作一天,到底能够换来多少粮食?”
李家主感受着木青的态度,表情郑重了许多,快速回答道:“一升。”
“一升?”木青对这个数字实在不敏感,就听到身边的王叶青沉声道:“一升什么?一升粟米?”
李家主有些难为情,犹豫着回答道:“那些劳力的流动性极大,他们这些天统统不要财物结算,只要粮食。而李家多方筹措,也只能筹集到一些黄米。”
王叶青看了木青一眼,沉郁道:“粟米这种粗粮是普通百姓的主食,但黄米以前大都被拿去煮酒,因为黄米不易消化。”
李家主看了王叶青一眼,小声地解释道:“朱雀城的情况瞒不过城主和王夫人,但有一件事城主可以随时找人来问,要黄米而不是粟米,除了黄米更容易筹集到之外,也是因为这些人自己的要求。”
王叶青眉头一皱,轻叹一声:“不容易消化,意味着不容易饿。而一升黄米,甚至不够一个成年男子一天的消耗。”
李家主见两人的糟糕脸色,连忙说道:“城主,这不是我一家可以改变的事情啊,李家这些天光是筹集粮食就跑断了腿,你如果不信,我可以马上拉几人出来跟我对峙。”
众人本就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着李家主,但在听到矛头有向他们转移的倾向后,顿时不淡定了,一个个都在力陈自家的困难。
木青抬起眼帘,冷漠地扫了这些人一眼,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闹归闹,谁也不会傻到成为木青新官上任后烧起来的那一把活。
木青收回视线,眼神平静地向李家主问道:“既然你说的是一个三口之家的情况,那女人和孩子会如何?”
李家主眼神复杂地回答道:“男人才是劳力,是一家之主,如果把粮食分给女人孩子,就会先垮掉,所以男子必须消耗绝大部分粮食,而女人和孩子,喝一口米汤,能吊着一口气不死就好了。”
似乎害怕这样说,让面前这个才开始享受城主这个身份的年轻人感到不愉快,李家主一脸痛苦地找补道:“城主大人,李家绝对没有干预什么,也根本就没有影响这些劳力的想法。那些没有这样做的人,最多坚持两三天,就先垮掉了,到时候最先死的还是孩子。”
木青皱着眉,沉默了很久。
他还记得早上和慕容静走在街上时,还感叹过那些人所展现出来的强大生机,感叹过他们重复做着一件事的麻木,但等到真正接触到残酷而冰冷的现实后,才明白有时候麻木反倒才能让人活下去。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自己的妻子孩子快要饿死时,还能自己吃下绝大多数甚至所有的粮食。
木青目光微动,走到李家主身边,看着那些向他看来的人,沉声说道:“城主府需要各位给那些因为饥饿快死的人,提供粮食。”